半生石_作者:三千界(45)

2016-10-19 三千界

  就知道!

  “停!”头埋进被中,手臂举出,重重挥了个STOP的手势,“穆炎,我……那个,你借我暖暖?”

  钻出脑袋,隔着屏风看他,只见到一个黑黑的人影。

  讪讪,讷讷。

  “我实在,嗯,冷得很……”

  好暖和啊。

  迷迷糊糊陷入黑甜乡前,记起挂心的事,道,“早上记得早些叫我起来,去送了宣纶罢。”

  “公子,大夫嘱了,须静养。”

  “送了他就回来。”

  “……”穆炎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应。

  这便算是抗议了。

  “这府里,他留着伤心。”

  “是。”

  是是是,是——

  暗叹一口气。

  “穆炎,我讨了你,不是为了当那什么主子,也不是为了占着你身子做什么。”对上他眼,“只是因为,那晚你差点没命,这造的孽,论起来,我也有一份,断断脱不了gān系。”

  “公子并无知觉。”

  “我知道。”居然会替我辩护么,还是自觉自己的生死不值他人上心呢,“可,一者,你人是我伤的。再者,我像那广湖,梁长书和他不知有什么旧日纠葛,偏偏你我又有那番肌肤之亲,这三番加一块,我若不讨了你,梁长书不会留你命在。如此,难不成,你想要我看着你死么?”

  穆炎沉默了良久,摇了一下头。

  “所以,往后,你我便是相依为命了。”我微微一笑,叹,而后道,“我不qiáng求你改什么,不过,你试试,把我当兄弟?”

  “……是。”

  虽然迟疑犹豫,这却是我听到过的最动听的“是”了。

  希望也是最后几声之一。

  于是安心,正睡去,听得一个极低的声音问,“兄弟?”

  心下一愕,而后一痛。

  他的过往里,竟然没有这个概念。

  “有饭一起吃,有架一起打。”我道,想了想补充了句,“老婆各自娶。”

  “……”穆炎没了声响。

  趁他思考问题,再偷偷挪着凑过去一寸。

  内疚。

  而后被温热的体温带来的舒适蒸去。

  ……恩,那个,就这一次。

  我保证。

  三十五

  小小的马车颠簸着,一路往东南。

  司弦司墨俱着了白衣,没有簪发,束了白线。

  好好的两个僮子,不几日,脸瘦了,眼下也有了影。

  指上有些痛。

  那日唱给宣纶听,不曾用甲,两手多少都有伤到了。只是亏了词曲简单,我又只是拨来辅着清唱,才没有到十指尽裂的境地。

  今早起来时,穆炎找了些药给我用了。此刻,凉凉的一丝丝渗进隐隐暗暗的痛里,是我全身上下唯一知觉鲜明的地方。

  宣纶选的河,离梁府十多里。不宽,水却很湍急。

  跪到河边平坦的枯糙地皮上,cha上一柱香,躬身相送。

  此间的礼节我并不熟悉,只知道不是太繁复。想来宣纶也不会介意的。

  直腰坐起,看着司墨司弦沉默着,将那灰白的碎粉一把把撒入水里。风带了它们,很快没入làng花里。偶尔风chuī得急了一阵,便有几末轻扬到高处,不知落向了何方。

  也看着淡淡一缕青色细烟柔柔袅袅升起,离开香柱不几寸,便被风扯散洒落在各处,就这么,渺去了踪迹。

  两个僮子这两天时间,已经悲得无泪可流,嗓子也哑了。

  我么……

  摸摸脸颊,却是gān的。

  穆炎跪坐到我侧后。

  我扭头看看他,另取了柱香引燃了递给他。

  穆炎接了,而后一样cha了。

  一分分落下的香灰,慢慢埋过了cha在泥里的香脚。闪闪的小小火头,在风力最后挣扎着闪了几闪,熄了去。

  香,燃尽了。

  司弦司墨收拾了东西,站在一边。

  我迟了会起身,立了片刻,最后看了眼这条不知名字的河,跟在他们后面,往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脚下依旧无力。

  今日出来,梁长书倒是没有不允,却显然不放心。除了两个家仆之外,尚派了两个黑衣人来看着我们这一行四人。

  其实,我根本没有打算趁这个机会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