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_作者:三千界(74)

2016-10-19 三千界

  他就是这样,指东不往西。

  ——除了昨晚。

  “想要什么菜的?”

  穆炎回身看看我,想了想,“都好。”

  都好……

  都好你个头。

  大、猪、头!

  那就……猪头ròu煨嫩葫芦罢。

  五十四

  两扇大门打开,门内一个长方形大厅,采光良好,明亮端庄。

  高高的供顶上,雕了两行图画故事,取材圣经,线条圆润,栩栩如生。

  顶中间垂下一排吊灯,长长的银链吊着一盏盏重重叠叠托在灯架上的水晶盏,灯盏上竖了不同长短,起落有秩的白蜡烛。烛火点点随风跳跃,灯盏映光晶莹剔透。

  左右两边,支起拱顶的两排十二根象牙白大石柱对称整齐,雕刻的花纹流畅繁复,盘旋如枝蔓,高贵大气。而后是一列列深棕色桌椅,年代久远,保养良好,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每桌两端各放一盆百合白花绿叶,吐蕊怒放之间,也有花苞挺立。

  厅中间通道铺着正红地毯,一路被一盆盆白花绿叶花队簇拥着延伸,直至教坛。教坛后,两侧对称的门通向外面半圆的露台。露台白色石柱栏杆外,是新西兰明澈的绿湖,湛蓝的天空,朵朵如地上绵羊的白云。

  教堂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女子孑然一人立在门口的地毯正中。

  发簪墨色头纱,身着漆黑婚纱,手捧雪白花团,面色亦如雪,唯独唇上淡淡一点嫩红yù滴的鲜艳。

  一步步走。

  一个人,走过身边两排花,两排桌椅,两排柱子,两排窗。

  一个人,踏过脚下两人并行宽的红地毯。

  一个人,经过顶上两行画,经过顶上灯盏盏盏有对称的吊灯。

  一个人,走到教坛前,伫立。

  弯腰放下花团,起身绕过教坛,走到露台上。

  摘下左手肘长的黑纱蕾花手套,举起手。

  阳光从指fèng间洒入金色。

  无名指上,光泽柔和,线条流畅,无任何镶嵌的铂金戒指,这一刻,映着阳光,刺痛了人的眼。

  女子伸手取下了它。

  ——因为本该取下它的人,已经不可能做到这小小一件事了。

  女子低头看着它内侧的缩写。

  ——M.H-L.S-M.H-L.S……

  皇甫芒,石玲,皇甫芒,石玲……

  和戒指外面首位相衔的花纹一样,团团绕绕,分不出先和后。

  女子把它戴上了左手小指,而后转身,背靠栏杆,两肘支在扶手台上,仰望天空。

  蓝天白云,都模糊起来。

  芒。

  你在看着我吗?

  你听得到我吗?

  你不回来了吗?

  你不要我了吗?

  芒……

  ……

  我知道自己在梦里。

  但是却无法醒来。

  曾经的地方,曾经的事。

  不知第几次再现。

  曾经的心痛,曾经的泪……

  不知第几次重演。

  也,不知第几次,无法醒来。

  起先自甘反复地堕入悲伤,后来振作着试图挣脱,都无法让我,从这个梦里,醒来。

  我记得一切,所有所有一切,那么那么真实。

  真实到,连额头阳光的温度,都一样。

  都一样。

  都一样……

  “石玲。”

  “石玲。”

  芒?

  !

  骤然睁眼,入目却是一片黑漆漆。

  身上衣物的触感温实而粗糙,空气里竹子清清淡淡的味道。

  ——不是那里了……

  “嗤——”

  眼前一亮,我本能地别开头,避开不适应的光线。

  穆炎跪坐在chuáng头边,移动了下位子,遮去了大部分光亮,而后点了身后地上的灯。

  “噩梦吗?”

  “我,喊出来了?”我看看他背光的脸廓,迟疑着问了句。

  ——还隔了两面墙把他吵醒了。

  “没。”穆炎放好灯,看看我睁得开眼了,移近身来,道。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

  “这个。”带茧的一手捧上我脸颊,大拇指从里到外抹了一把,“有声音。”

  抱着被子坐起身,看着湿了一片的糙芯布枕,“也,不是噩梦。”顿了顿,加了句,“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