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_作者:三千界(75)

2016-10-19 三千界

  穆炎没再问,起身出去。

  而后,露台上传来水响,绞东西的声音。

  我靠到墙上,不知如何是好。

  那天,医馆里的老郎中的意思,我的身子,底子不算好,不过这一年左右将养得不错。

  至于病根什么的,是没有的。就是有几味药,若有要用的时候,得配和常人不一样的份量。

  认识穆炎,加上有些事不好在前头柜上问的关系,在后面院子里头诊的。

  那个院子,四下养了不少东西。自然的,都是糙药之类。

  糙药也开花,一片绿色托着各色的粉白嫩huáng。棚下小桌边,简单木椅上,老郎中,须发皆白,皱纹如沟,脸有红光,眼睛有神,捋着尺长的白胡子,看看我,看看穆炎,诊完脉,又说些药材的事,笑眯眯。

  我坐在那里,收回搭完脉的手,却只觉得惶惑。

  ——不是过去的药物刺激过度,那是什么?

  穆炎一旁在,自然都听了去。

  似乎以为我重提往事,旧事难堪的缘故,很快辞了老郎中回了。连带后来一连十来天,都没有太亲昵的举动。

  倒是把那句底子不算好记住了。

  可……

  老郎中中间有说了一大段医理,文绉绉的。穆炎看看我脸色不对,他自己自然听得糊涂不明,试着问得细些,被老郎中斥了句无礼。

  那些话我学不来,拗口得很。

  只是,这明摆着的,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其实,一大堆拐来拐去,高深莫测,也就一个简单意思……

  ——心病自医。

  我是心病,不是身子病。要好,汤药针灸或许可以辅助,却还是靠自己。

  眼睛肿了不明显,一点点,冷冷的帕子一贴,稍稍好了些,似乎又差不多。

  倒是脸上一片被泪痕绷紧张得难受,水擦了,忽然就一大片舒舒服服的清慡。

  起身去绞了帕子挂回去,再回房间里,穆炎还是安静坐在一边。

  “去睡吧。”

  穆炎侧头看看我,“你呢?”

  “坐一会。”挑挑灯,把它挪到chuáng头对着那个屋角里,三角架的最上头。

  从来就是做完那个梦,眼泪湿湿冷冷,把自己弄醒了。不可能再睡着,只能这么到天亮。

  以前会洗洗脸,冲冲澡,听听音乐,上上网,看看资料,喝喝东西,做个夜霄,逗逗小狗,料理料理植物,给时差刚好的朋友煲个电话粥什么的。

  也有出去跑跑步,飙飙车,混混吧,跳跳舞的时候。

  自小就有自己的房间。和芒一起的时候,只有笑醒的。出了那事,再去上学时,宿舍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住一人外套公用厨房型,外头租过的屋子也一人一间。

  后来jiāo过的男朋友,或者说qíng人,通宵无所谓,一起睡过夜却是没有的,连野营之类,哪个不是自带单人帐篷。

  每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至于邦,计划里订婚了再住一起。

  如此,房门一关,材料隔音好,又没有哪个像穆炎这般武功卓越内力神气连带耳朵灵过小狗的,我又没有放鞭pào……

  所以,从来没有人在我那个梦做到一半时候叫过我。

  妈妈看我第二天脸色不好,会弄些吃的来补我。同学和朋友么,大概推荐个面膜讨论一通huáng瓜海藻泥什么的。

  但是,从来没有人在我那个梦做到一半时候叫过我。

  穆炎起身,脱了鞋子,上chuáng坐到墙角,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没心qíng苦口婆心劝他回去睡,他拗起来又是很恐怖的。

  好在偶尔一次,他也不会有什么。

  这梦,做得越来越少。醉酒打架那段时间,恰逢工作上压力比较大,几乎隔天一次。

  后来大概几周一次。

  再后来,一年几次。

  上一回,是和邦定下婚事,两边见完了父母,一切落锤定音的时候。

  这一次,大概和这几天想来想去有关。

  少又怎么样呢,是梦,也是记忆。

  是记忆,也就是事实。

  不得不承认,靠着穆炎比靠着墙舒服。

  只是,这么一靠,往下滑了一寸,又往下滑了一寸,居然就……

  睡了过去。

  五十五

  我蹲在树下,握了根树枝画来画去。

  一个方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