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_作者:靡宝(17)

2016-09-29 靡宝

  “梦里我身处破败的巷子里,不停奔跑……我穿红色外套,满身是血。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某个地方总有人在叫我……”

  他停了好一会,我都以为他说完了,他又开口说:“有时还抱着一个孩子,约岁多,有时则牵一个七八岁孩子的手。都是在奔跑……”

  “只是奔跑,没有叫喊什么的?”

  他不解,“有什么其他意思吗?”

  “有时在梦中奔跑和叫喊其实来自于儿时的游戏。”

  “不,”他摇头,“没有。只有奔跑,和yīn暗的巷子。”

  “次次一样。”

  “没有很大变化。”

  我来了兴趣,也许日后和他相处的日子不是那么难过,我可以寻找他的记忆。这是幅三千份拼图,若坚持到最后,挂出来可以装点我接下去的人生。

  “你现在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眯着眼睛,风趣说:“在我不记得过去的事的时候。”

  “那也有个具体时间。”

  “林小姐,我苦恼已经来不及,哪还会注意记下这日子等到下一年庆祝失忆周年纪念。”

  “你有隐瞒。这不是意外导致的失忆。”

  “医生,你是科学的化身,怎可以这样武断?”

  他裂开嘴笑了,我看到了他尖尖的牙齿。不知怎么的,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种美感。

  我摊手,退一步,“大概时间?”

  “盛夏的时候,约莫7月末。”

  “没有遇到什么人认识你的?”

  “没有,”他摇头,“没人突然抓着我的手说,KEI,我终于找到你了!然后带我回家,把我塞进gān净柔软的chuáng里,给我一杯热咖啡。都没有,我一直流làng。”

  现实中是即使迷路了也只找得到问路的,而没有领路人。这年头已经没人谁会来管你死活,救得了自己的还是自己。

  “发现自己酗血呢?”

  “那是本能。有人袭击我,我反抗,然后gān掉了他。”他眯着眼睛,用手比画了一下,“抓住他不让他反抗,那时想也没想就咬住了他的脖子。”

  我哗然,“那你是怎么来的玛莱巴?”

  他挑挑嘴角,“我想我未曾离开过……”

  未曾离开过?

  这样的一个人曾和我在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方空气。

  他曾有怎么样的过去,一个怎样的过去?他可爱过?他可失去过?

  Kei沉思的时候总是美的。他什么时候都是美的。

  仿佛郁金香一样高贵孤独的美。

  但他始终是一个人,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来欣赏他的美。

  流金岁月[五]

  关风把我叫去。

  他放下手里的工作,问我:“可有什么进展?”

  “刚讨论完天气,正在谈论午茶。”我说。

  他不满意:“你去陪他,并不是为了谈天打发日子。”

  “他和我说了他的梦。”

  “梦了些什么?”

  “迷路,奔跑,女人,孩子。我还没理出头绪。”

  “留意他说的话。”

  我提醒他,“我是有职业道德的。我不会出卖病人的隐私。”

  “他若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们打听来也无妨。”理由多着呢,又补充,“前些天的克米亚大厦爆炸案知道吗?”

  “全玛莱巴的人都知道。”

  “玛莱巴这一年来治安很不好,你出门多多注意。”

  我觉得奇怪,问:“平头老百姓,谁打我主义?”

  他叹气,也没说。他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人,我便不再多问。

  我回家看母亲,我总在周末去她那里吃饭。她也是寂寞的,大都市里寂寞的人太多,好像任何一个人拿出来一分析,都是寂寞的。

  这就是所谓都市病了。

  我一走进屋子,就听到那台古董流声机在放着一首老歌。一个女声如怨如泣地唱着:

  “回忆过去

  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

  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缘难了

  qíng难了……”

  我心中隐隐一动,呆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