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稳重的,自然是墨七。合欢翻身起来,气呼呼坐在chuáng沿儿上,又狠跺了两下脚,“我不要嫁给靖王!”
墨七上去压住她的腿,抚平她的花鸟云纹绣面裙,“早前学的礼数,都吃肚子里了,着急跺脚儿像什么样子?这是huáng锦黑字儿颁下的旨意,退也是退不了的,姑娘不愿,老爷太太都不愿,但有什么法子?抗旨不尊是大罪,得罪了靖王更是不得了的祸事,姑娘……且委屈委屈吧。”
合欢确实委屈,想着要委屈一辈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若是能的,拿把大刀砍了那靖王也未为不可,却是不能。听着墨七老人言般的语气,合欢更是孩子气起来。她又撅起嘴,眼里蓄了一眼窝子的水,噼啪往下掉,往墨七怀里一拱,呜呜地哭,“他那么老,等我及笄之年他都三十了。府上还有三个妾室,往后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想来恶心,怎么是好?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可怜见的……呜呜呜……”
墨七愣是被她哭笑了,一面儿抚着她的后背一面儿安慰她。哭了一气,她又不哭了,抬起头来,抽了帕子掖眼泪,“你跟四儿说,罚她一个月月钱,并一个月不准开口说话。再是不能管住的,拔了她舌头卤口条!”
四儿在外头听了一阵哆嗦,偷偷儿浇花去了……
☆、第18章白玉扳指
古来婚配含“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少一程子也算不得明媒正娶,需得样样儿jīng心安排下来,才算婚成。盖因靖王与合欢婚事乃御赐,更是少不得揪到细处,不能有半点马虎。饶是靖王那等没耐xing的人,这回也是给足了信国公府的面儿——亲自携礼登门,行纳彩之礼。
靖王礼数周全,在正堂与陆平生和陆夫人先是寒暄,说的都是挠痒痒的客套话儿。贵胄与贵胄也分着层次,国公爷在正经亲王面前得伏低,该有的敬重一分不能少。女婿是位高之人,也就拿不了岳丈大人的架子。陆夫人身为女眷,更是拎不得靖王耳根提点,只能端笑大方地唯唯。场面儿上倒是压得住,到底心里仍是猝这位靖王。
却有一点,让陆夫人许许意外。深闺女眷聚首闲谈男子的尚且不多,恐伤作风,与外场男人探问这些个便更是不妥。借着靖王威名,常人心里的预设大多是糙莽大汉,战场上挥大刀洒热血的彪猛形象,然今番一见,却不是。
靖王坐于上座,托盏携盖儿,拨动茶沫。身着jiāo领织金锦袍,腰系金镶珠石累丝香囊,身材修长,器宇不凡。道他是温润儒雅必不是,贵气斐然却是一定的。又常年征战沙场,混迹武夫之中,身上刚正气郁,颇为大气。右手拇指有一白玉扳指,是惯常拉弓she箭的人才用的。
陆夫人且不能直勾勾盯着来人瞧,不过是闲话之余略瞧一眼,敛些印象下来。再是靖王的面容,瞥过两眼,也觉十足不差。面上极少她两个儿子的生嫩矜气,自是硬朗清俊。若不念及他的xingqíng与年岁之差,说起来倒是大周无人能及的男子,越发算是高攀了。
靖王也就将将坐了一盏茶的功夫,直来直去地撂下话儿来,何时行何礼诸如此类,便不再多留,起身而去。陆夫人跟送到二门上,再过垂花门便停了脚步。陆平生直将人送到大门上,见人上车离去,才折身回来,一阵摇头叹气。
道是男人与女人想的不一样,陆夫人此番见了靖王,却不自觉心生出些满意来。人才样貌一样儿不缺,女人评判的初步标准大抵都是根据这个,xingqíng那是日积月累过日子才要顾念评断的事。她又在心里遗憾,要是这靖王xingqíng柔意些,便圆满了。
一番思量下来,也是摇头叹气许许。伸手搭了旺chūn,闲步往正院里去。
到了正院,合欢却不在院儿里,只有四儿歪坐在抱厦炕下脚榻上打络子。脚榻余空摆了许多深浅棉线绸丝,各式各样儿的,显是在试手呢。旺chūn往她旁边去了坐下,问她:“怎么你在这里?七姑娘往哪里去了?”
四儿抿唇不语,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了摆手。继而摇头晃脑一气,再指的便是东北羽商阁的方向。旺chūn大意了解,笑她,“你是又说错了什么话,挨罚了?”
四儿枯眉,十分没面儿地点了一下头。
羽商阁里箫音四溢,还是排箫的声音。一样东西不练到自觉出jīng进,合欢大是不会罢休的。她在陆夫人抱厦里闹哭一阵,总找不到排解,自然来羽商阁,拿了排箫来练。因陆瑞生不在,她倒也自在,chuī曲写词儿也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