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记_作者:晏庄(38)

2016-09-28 晏庄

  陆夫人又把她揽将在怀里,“你初出生不久的时候,老爷就找掐指算卦的卜过,说欢儿这辈子命数极佳,自是高爵显贵,又能合欢如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说不准儿啊,欢儿嫁的是位好夫君。旁人不惜的,叫咱家姑娘捡着宝贝了。”

  “定是墨七告诉娘亲我这下晌的脾气,娘亲哄我开心呢。”合欢看着陆夫人,转而一笑,“娘亲不必费神啦,我是什么心xing,那阵子过去也就过去了。等再睡一觉,早起梳妆抹面,哪里还记得今日的事qíng。眼下还没到出嫁的时候,说多了都是徒增烦恼,岂不是过不好日子?”

  陆夫人知道她古灵jīng怪的心宽,安慰也安慰了,不再多说,掸了她褂角由她回抱厦洗漱睡觉去了。

  晚间躺在chuáng上,帐纱静垂,合出chuáng笫间的狭小空间。头下的青玉雀纹枕硌头,合欢便挪下枕头来,乌黑长发却覆了一枕头。她望着帐顶叶叶蓝枝鸢尾,想的倒不是靖王,而是羽商阁那位齐肃。齐家是哪个齐家,穷想一通,不得果,歪头问墨七,“京城有几个世家齐家?”

  墨七在屏风后的小榻上守夜,早有了睡意。被她一问,忙打了jīng神,想了想道:“最大的齐家就是襄侯府齐家,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合欢摆正了脑袋,又自顾想了一番。那齐肃说自己不通音律,哪有世家子弟不学这些的,那想来应不是王孙公子。她三叔是个怪人,结jiāo的也不定是哪一阶层的人,说来这齐肃怕也不是大家。但若说不是大家公子,那通身的气派又做何解释?

  罢了,不想了。

  合欢闭眼翻身侧立而卧,却刚闭眼,脑子里又浮出屏风后的人来。隐约模糊的织金锦袍裹覆身段,十足的勾人趣致。想头一回她三叔放的还是清透玻璃屏风的时候,他坐在窗下,托盏吃茶,月白衣衫与窗下曳撒下来的月光融接一体。

  他道今日似是相亲的把式,若真是相亲……那才好呢……

  合欢咬着寝衣袖子,吃吃地笑起来。笑得正不可自抑,忽觉不对,睁开眼来,只见墨七正打着帐帘子盯着她,“姑娘怎么了?”

  合欢笑意一收,松了齿间袖子,往被子里掖了,“没什么,你快回去睡吧。别一点儿动静就大惊小怪的,我也不是小孩儿了,睡觉还要你jīng心看着。”

  “我不看着,到半夜半条身子在外头,冻出病来,谁心疼呢?”墨七帮她又掖了掖被子。

  合欢躺正了身子,把头挪回玉枕上,“这都什么时节了?还能冻出病来?快回去睡吧。我正要睡着,叫你惊醒了。”

  墨七看她睡正了姿势,才放下帐帘儿来。绕过屏风chuī了灯,自躺下睡自己的。到了夜间,jīng心起来几回,撩了合欢的帐帘子看她有没有踢了被子亦或滚在chuáng沿儿上等等。白日里的规矩易学,但这合眼一眯神儿的睡姿睡颜可不能qiáng求。好在合欢也并不是太不老实,不过就是热了踢踢被子。前世大chuáng睡惯了,这一世的小chuáng总会滚到chuáng沿儿上,有两回只差吊着睡了。

  睡觉不大老实的事儿约束不得,但说好的规矩还要一样儿不缺地学下去。管家诸事,自有陆夫人常抽了时间教授她,说的是做事的手腕做人的道理做主母的气度。她女工不好,这由房里的嬷嬷们教授。耐着xing儿坐在绣墩上往返布理间扎针是件痛苦的事,做的时间长了低头低得脖颈酸疼。

  合欢又耍憨,找陆夫人撒娇去,“我是做不来这个,便不做了吧。谁家里没有做衣裳的绣娘,不知比我好多少倍。偏叫我学这个,手指头也承受不住。”说着把左手伸给陆夫人看,“您瞧,都是针眼儿,再扎下去,就成蜂窝了。”

  陆夫人把她手搁在手心儿里揉,“家里是有四季换裳的下人,但哪有女孩儿家不会捏针绣花的呢?家里绣娘做的,与你亲手做的,那能一样么?穿在身上,暖在心里,时时刻刻方能惦记着。又不是叫你靠这个过活,闲时绣个荷包,做双鞋靴,表表心意。哪有女人一辈子,不为夫君做绣活的?”

  合欢望天,直回去把花绷子上的绢丝扎成了蜂窝煤……

  心里是越发是厌起靖王来了……

  除了学些闺房规矩,陆夫人也如言给合欢请了先生,在内院里划出一小院儿来,摆置笔墨纸砚、书案琴棋等,权当做是学堂了。这先生姓文,年岁已高,腰身却挺得直,白髯长须,头顶罗纱绣金璞头,常穿一身白色青领直?。若不瞧正脸儿,还当是正值华年的清俊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