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笑笑,道:“怎得不与师兄弟们去听课,又将自己关在房里了?”
此时的陆卓扬只有五岁大,尚未褪去稚气,说话奶声奶气的,却偏生摆出一派一本正经来。似乎也忘了礼数,只窝扑在chuáng上,抬起脑袋大声争辩道:“掌门师伯说我魂魄不稳、七星不定,不能跟师兄弟们一起学术法!”
“哦……掌门师伯真这般与你说的?”
陆卓扬嘴角一别,扭捏了一番,最后如实答道:“掌门师伯说……要大家伙儿多让着我一些。可是他们都打不过我,我才不用他们让!”
“师伯也是为你好……罢了,为师陪你练可好?定不会让着你。”
屋里头迟疑了一会儿,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明心道,“不过你可不能再赌气躲着不见人不听课,可记住了?”
房内安静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小奶娃抓着chuáng沿,小腿踢摆着,一蹭一蹭地挪下chuáng。
明心耐着xing子等着,屋里头撞桌子撞椅子的响了一阵,随后房门吱呀地开了,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里头探出来,对着他甜甜一笑:“徒儿记住了。”
明心招招手:“出来吧。”小陆卓扬闻言更高兴了,张开一双小ròu手,迈开短腿儿,一头扑入明心怀里。
“诶哟,怎得又重了。”明心弯腰抱起他,拍了一把他的小屁股,将人搂紧了,慢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踱着步。临了问道:“奶娃儿年岁小小,倒是知道争qiáng好胜了。……为师问你,前日里教你的话,可都还记得?”
“徒儿记得。”小陆卓扬一双小ròu手抱着明心的脖子,板正脸认真点点头,“徒儿身上关着魔物,不能告诉别人,连天月师兄也不能说;身体不舒服要赶紧找师尊和师伯,不能自己忍着;”他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耷拉了下去,“魂魄不全,不能学高深的术法……”
明心捏捏他ròu嘟嘟的脸,道:“卓扬真乖。很多人穷死一生也学不会高深术法,太执着也不过换一个求而不得。术法一物,不求浮华,唯能自保就好。这也是我驭灵一派向来的宗旨,等你年岁大些便懂了。现下也莫要不开心……为师偷偷先将诱心术教你可好?”
“好!”可以学在别人前头,小陆卓扬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人也jīng神了,还高兴得扳起了手指头,一一数道,“徒儿还要学御剑诀!灵犀步法!还要学嗅识术!”
“小奶娃还真贪心。”明心哈哈大笑,“好好好,都依你。不过为师给你开小灶,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好~”
……
一老一少毫无芥蒂的开怀大笑仿若就在昨日,甚至因为师尊偏爱而沾沾自喜的心qíng都还能依稀忆起。
然而陆卓扬明白得很,那时候他还小,尚不清楚明心老人所言的真正含义。
随着年纪增大,懂得了是非曲直,又知晓了苍生大义,才慢慢理解到自己身上背负的到底是什么。
锁魔井被毁后,驭灵一派所有已束发弟子共一百三十九人,不眠不休设临时阵法锁魔,最后尽数力竭而死;
老掌门与锁魔井镇物断灵钉命盘不合,为将临时阵法拖延至萧无妄将yīn魂阳明体带回,以身镇阵,一身修为尽毁,临终之前独自离开了驭灵山;
萧无妄御剑狂奔几天几夜,最终也没能救下老掌门,气急攻心,随后又以自身血ròu之躯绘制锁魔阵符文,终走火入魔,被符文反噬,重伤昏迷;
堂堂隐世大派,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当时作为“针盒”带回的陆卓扬不足满月,还在襁褓中哇哇啼哭,自然承受不起qiáng大的镇阵之物,加之萧无妄昏迷不醒,阵法未成,修复锁魔阵法一事只能不了了之。
明心老人与掌门退而求其次,以术法之力将陆卓扬的一魂一魄推出体外,留出了足够的空隙,用三道连环封印把井内魔物恶魂锁在了他的身体里——什么半人半魔都是幌子,归根究底,不过是个用来装盛恶魂的容器罢了。
然而以yīn魂阳明之躯困守恶魂只是无奈之举。人的三魂七魄天生相吸相引,随着年岁见长,这种拉扯力无可消弭。
若是陆卓扬缺失的一魂一魄归位,连环封印的力量便难以与恶魂抗衡,届时只怕困它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