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认出她。
僵硬的唤:“如珩——”
耕烟也大吃一惊:“如珩姑娘?是你?”
“只怕,你是不想见到我的吧?”薛如珩刀子一样的眼神狠狠看住了慕容天晴,慕容天晴心虚的低下头去:“我怎会不想见到你,我知道你没事,不知道多开心。”
自然是言不由衷的。
回想当日,山dòng崩塌之时,耕烟在左,如珩在右,他终于选择前者,对后者,只是投去狠心的仓促的一瞥。脑子里纵然有些过往的画面缠绕着他,像是故意在令他愧疚,但他清楚得很,他不过是为了暂时哄骗住薛如珩,希望她不要再做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qíng来,就算那一夜肌肤在温存,心也是糙率敷衍的。他甚至想,这山dòng塌得也许正是时候。当他一把抓住了耕烟的手,皱着的眉头,豁然松开。
而今,薛如珩一步一步的,走到慕容天晴面前。她浑身都散发着凛冽的怨毒的气息,那眼神更是充满仇恨。然后,倏地扯掉自己头上的面纱。
“啊——”慕容天晴大惊失色。
耕烟站在背后,看不见薛如珩的脸,直到她故意转过身子,耕烟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后退三步。这哪里是往日眉目娇艳神态婀娜的薛如珩啊,这张脸,从鼻翼往下,就像一张爬满沟壑的地皮,粗糙,溃烂,连唇角都破了,歪了。
“怎么会这样?”耕烟颤声问。
薛如珩于是又一步一步的朝着耕烟走来,那眼神之怨毒,装在这样一张破碎的脸上,犹如鬼魅,耕烟吓得头也不敢抬了。
“怎么会这样?这得问你!若不是你,若不是慕容天晴丢下我去救你,我不会被埋在山dòng底下,我的脸,还有我的身体,不会伤得不成样子。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说着,扬起手对准耕烟的胸口猛烈击了一掌。
一口鲜血涌出。耕烟倒在地上。
“住手!”慕容天晴奔过来,狠狠的推开薛如珩,将耕烟扶起。
薛如珩惨烈的笑了:“你原来真是这样护着她。你宁可眼睁睁看我被石头砸伤了腿,爬不起来,却还是只顾着她!为什么?为什么?我怎样对你,你又是怎样对我?为什么?”
“够了。”慕容天晴喝道:“我对你早已无qíng。是你自己一厢qíng愿。”
这样的话,薛如珩早已料到。在半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刻,事qíng发生以后她侥幸活下来,揣测了慕容天晴当时扔下她的一千种可能,没有一种是可喜的。她用了半年来医治自己脸上的伤,可是由于耽误的时间太长,她的容貌再也无法恢复。她也曾犹豫过,是否要找慕容天晴当面对峙,可是当她一听说关于慕容府上那名女子和慕容公子的风言风语,她就犹如被人剜了心刺瞎了双眼一样难受。这半年,她的xingqíng大变,变得更为狠辣,偏激,yīn晴不定。她甚至将街边冒犯她的一名酒鬼砍成了三段。而今,当她真的听见慕容天晴亲口说出这么无qíng的话,她的疼痛倏地演变成仇恨。她发了疯的想置耕烟和慕容天晴于死地。
但她却不是慕容天晴的对手。
“你走,以后不要来找我。”慕容天晴将薛如珩像一块烂木头一样扔出大门。
天空忽然电闪雷鸣。
慕容天晴回身的时候,正对上耕烟怨愤的眼神:“你怎能如此决qíng。”
男子没有说话。
耕烟望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大门外,薛如珩已经不见了。
瓢泼的雨,湿了满地。
经年(3)
那一夜,在耕烟毕生的记忆里,是最最肮脏和不堪的一幕。
她想擦去。
用水洗。
用血洗。
但总也不能如意。
她永远也忘不掉,当她冲进慕容天晴的房间,一遍又一遍的指责他,在他的耳边聒噪,要他去向薛如珩道歉,要他将薛如珩接回慕容府好好安置,慕容天晴蓦地就歇斯底里掐住了她的脖子。
桌上的酒坛子劈啪碎了一地。
“窦耕烟,我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你,是为你!你既然不能接受我,又为何要qiáng迫我去接受她!”
耕烟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窗外面,风雨大作。
而慕容天晴额头上的青筋突然收敛,犹如被人掴了一掌,猛地缩回手,问耕烟:“我这是在gān什么?我在gān什么?”
耕烟大声的咳嗽着。泪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