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左边,”我说,“对大脑损伤少点。”
“啊?哦哦,”他连忙答应着,小声说,“我,我换了。”
“张家涵,我的脚受伤了。”我说,“很疼。”
“啊?那怎么办?大头带你看医生了吗?”他急急忙忙问,“是哪里伤了?骨头有事吗?去拍片了没?”
“看了医生。”我说,“纠正错位关节了。”
“疼坏了吧,可怜见的,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怎么弄伤的啊,这么大孩子走路怎么也不看路啊你?”
“有人撞我,”我说,“外面坏人多。”
“对啊,坏人很多,所以你别乱跑了知道吗?”
“还有个男xing说带我玩。”
“什么?你绝对不能去知不知道?不行,你在哪,我现在马上过去,你别乱动知道吗?把电话给大头,我跟他说。”
“张家涵,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话。”我说,“你怕我,我不喜欢这样。”
他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我没怕你,真的,我可以发誓。”
“对我来说语言没意义,”我淡淡地说,“我以前被关在一个地方很久,久到我记不起被关之前是什么样。后来查理来了,我才被放出来,查理说因为我是天使,所以他们才不放我出去,但我知道他在撒谎。事实是因为我是怪物,人们怕我才不得不这样。你不要撒谎,我能听得出来。”
“小冰,”他哑声问,“对不起,我不知道,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下意识一个动作,我没想过会伤害你……”
“伤害这种东西并不存在,因为从根本上而言,你有畏惧的自由,”我维持平板无波的声调说,“我目前没有回你那的打算,这一点请你务必理解。”
他沉默了好久,才哑声说:“我知道了。”
“那么,”我想了一下说,“再见了。”
“等等,”他喊,“小冰,我嘴笨,说不出什么来,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说清楚,我就想说对不起,还有,这里是你的家,张哥会每天收拾你的屋子,等你回来,好吗?”
我皱眉说:“这样毫无意义……”
“你不要说意义不意义这种话,”他忍不住呜咽出声,“我,我当你是我亲弟弟,我给自己弟弟留个房间这难道没意义吗?我知道自己蠢,话也不会说,事也做不漂亮,可我从没想过要对你不好,一丝一毫也没想过啊。”
听见他继续带着哭腔说:“你说什么我是中了你的催眠才对你好的,根本不是,我就是给自己找个活着的念想,活得有滋味有奔头的念想,我对你好是因为这个,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催眠,而是我一个人苦哈哈地过了这么多年,捱不住了给自己找的一个盼头,一个家里头有亲人一块住着的盼头。是,你可以不用理会这些,这都是我一个人的傻念头,我怎么想跟你无关。但是小冰,你告诉张哥,张哥对你这么好,都他妈是屁吗?都像你说的那什么,那什么没意义吗?啊?”
我心里涌起酸楚和愤懑,梗在胸口处令我说不出话来,莫名其妙的,我听见自己发出软弱的声音,那个声音无力地说:“我不喜欢你怕我。”
“我没有怕你!”他大吼,“我他妈没怕你,是,你是很古怪,跟正常孩子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打jiāo道。我要是真有一点害怕,那也不是怕你害我,而是怕不知道怎么跟你处得好,怕你一个人跑出去饿了病了出事了怎么办,我怕的是这些,你这死孩子到底明不明白?”
我愣住了,我拿着那个手机生平第一次发现无论组织什么语言都没法恰如其分表达我的意思,也许是我根本也理不清我的意思,这时袁牧之过来抽走我手里的电话,对张家涵心平气和地说:“张哥,是我。别bī这傻孩子了,他就是个二愣子你还不知道啊?嗯,脚看过医生了,骨头没事,放心。我给他喂过东西了,粥啊烧卖什么的,这臭小子嫌人家五星级酒店大厨做的还不如你,呵呵,他惦记你呢,他自己说不出,我看得出。这段时间他先跟着我,没事,耽误不了我的事。好,我会的,再见。”
他转头看我,笑了笑说:“来,哥抱你出去,咱们找地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