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迷糊之中想的是斯巴达以体能标准将国民分成三六九等不是没有道理的,像张家涵那一类的,即便跟他共处一室你也不会掉以轻心,因为若有qiáng大的敌人攻入你要瞬间摸到武器予以还击,因为你的战友不足以掩护你;但袁牧之这种则不同,跟他睡一张chuáng上会麻痹人的意志,因为若危机来临,你会自然而然让出攻击的主导权,因为他远较你qiáng壮和敏捷。
我在入睡前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跟袁牧之呆一块太久,不然很容易由于在力量上对他服从而消磨自己应对危险时的反应度和灵敏xing。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果然睡在柔软的chuáng上,chuáng很大,但只有我一个人。阳光透过窗帘she进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装饰模式化的房间内,风格单调而统一,色调也选择从棕色到浅淡的米色自然过渡。我揉揉眼睛,觉得jīng神很饱满,掀开被褥的时候我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套着浅蓝色格子的睡衣。衣料触感柔软,面料应该是棉布,上面印了一只只同一面貌的卡通小熊。
我掀开被子,从chuáng上下来,受伤的脚上包裹的白绷带gān净完好,我试着转动了一下脚踝,脚上仍然传来剧痛,看来今天以内仍旧要受制于脚伤。
我皱皱眉,拖着伤腿进盥洗室洗漱,然后出来,在chuáng边的书桌上发现我的背包,旁边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中文,大意是让我起来后别怕,会有人来管我吃喝等,他有事先走了,落款人是袁牧之。
他的笔迹端正,但笔划力透纸背,我知道古代的中国人相信笔迹能呈现一个人的jīng神境界和他的xingqíng修养,我觉得这个说法太过夸张,但一个人的笔迹很部分呈现心理状况是成立的,袁牧之的字结构严谨,笔划清晰,仿佛一个谨慎的书记员在做工整的记要。
但问题在于,袁牧之不是这么一个人,他是个yù望qiáng烈且善于攻击的男xing,这样一个人却拥有截然相反的笔迹,若不是他惯于伪装,便是他除了给我看到的这一面外,还有另外我意料不到的成分。
这是个越来越有趣的观察对象。我盯着他的笔迹看,同时想起他说的话,人是复杂的。
非理xing和自相矛盾,互相排斥而又互相依存,意志坚定的人也许不过是因为比别的人善于突显一种qíng绪,而冷静的人,也许不过是因为他比别人善于整理qíng绪。
我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三声轻轻的叩门声,我放下纸条,将光匕首从背包内拿出,悄悄藏在身后,慢慢踱到门口,问:“谁?”
“是我原少,我是董苏,大哥吩咐我给你送衣服和吃的东西。”
听声音是那个董苏的,只是他的声音中似乎压榨着一丝无奈的什么,我疑惑地皱眉,轻轻打开门,半靠着门板,果然看到他推着一个餐车,微笑着站在门口。
他的微笑今天显得格外勉qiáng,而且他显然也不介意让我读出这种勉qiáng,我牢牢盯了他一分钟,确定他没有流露任何攻击的yù望,于是侧身让他进来。
“睡得好吗?”他笑着问,“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想这个时候你也该醒了,就自作主张叫餐厅准备了点饭菜,大哥说你偏好家常口味,要喝炖汤,还好这家酒店的中餐不错,不然我还得出去给你找外卖。”
“你不在乎。”
“什么?”
我看着他,柔声说:“你不在乎我睡得好不好,你也不在乎我吃没吃过东西,你做这些都是因为这是你的工作,所以你不得不去做,你习惯于掩藏自己对工作的不满,或者应该说,你对工作不满与否都不影响你去完成它。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今天你不掩饰这种qíng绪了?你遇到什么事?”
董苏的眼中现出迷茫,他呆呆地看着我,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很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微微一笑看着他,继续给他施加催眠,“告诉我,是什么令你对今天踏进这个房间来见我充满厌恶?”
“我没有厌恶,我只是不太想……”
“你为什么不想?你不想见我,还是不想做你见了我后要完成的工作?”
他眼中现出挣扎,这是一个意志很坚定的人,我再度确信这一点,我于是加重催眠说:“告诉我,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我,”他沮丧地说,“我不想今晚带你去维多利亚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