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跪在坟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这才转向了老者,又郑重地道了谢:“多谢老丈的指引,我才得以见到恩师一面。”
老者摇了下头道:“年轻人,你所见的,是你师父的最后栖身之所,却又也不是。”
张良有些不解地望着他,我也是。
老者微笑着道:“我是你师父生前的老友。你师父数年之前离去时,说为人一世,不过空占了一副血ròu皮囊,如今行将归去,嘱咐我将他化为灰土,无中来,无中去。我便是站在此山巅之上将他撒入阳城山的,不过只剩最后一把,我不忍才自作主张安葬在了此地。所以进了此山,你脚下踩的每一寸地,你身边流的每一条溪,都是你师父的jīng魂所在啊。”
我肃然起敬,不禁朝着这山巅之下眺望而去,但见云生脚下,四周林涛苍苍,天风lànglàng。
huáng石老人,他即使不是仙人,也绝对是一个通世的智者。
“你的师父,他离去之前曾嘱我,若是有朝一日,他的一位名为张良的弟子前来此地寻访于他,就让我转告你一句话。”那老者继续说道,不疾不徐。
张良看向了那老者,面上带了急切之色,我也是凝神听去。
“皓皓之白,无蒙世俗之尘埃。沧làng之水清,可以濯吾缨,沧làng之水浊,可以濯吾足。”
张良低声重复了一遍那老者的话,半晌沉默不语,我亦是低头沉思,却是不得其解,猛地抬头,见那老者正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我。
“这位夫人既然到了此处,想必便是huáng石老人从前对我提到过的那有缘者了。”
我一愣,突地心跳加快了起来。
有缘者,这三个字绝不应该从这个时代的人任何一个人口中说出,除了我和张良。
除非那人能通晓前后世事,又或者,他和我一样,就只个时空错乱的穿越者。
我死死地盯着那老者,手已是不停抖动了起来。
“老丈能否告知,huáng石老人生前对你如何讲述这所谓的有缘者?”
他笑道:“夫人可是有长久以来梗滞不解的问题?”
我深深吸了口气,终是颤声问道:“我想知道,我为何是我,我为何会来到这里。”
老者看了我片刻,突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山下的小路走去,一语不发。
我追了几步停了下来,几乎是喊叫着又向他的背影问了一遍我刚才的问题,声音在这山间不停回dàng,一时激起了无数的鸟啼猿鸣。
那老者并没有停步,只是哈哈大笑,头也未回地应道:“来了便是来了,要走也终会走的,哪里又有如此多的为何?”说着,那背影已是渐渐消失在山石糙木之中了。
来了便是来了,要走也终会走的。
我望着那老者离去的背影,泪已是怔怔地流了下来。
“阿离,你为何是你,你为何会来这里,这便是你心中不解之愁吗?我虽是不晓你所为何故才如此执着于此,只是天道无穷,自然而行,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徒增烦恼?”
我的手传来了一阵温暖。
张良已是握住了我的手,仔细看着我的神色,柔声这样说道。
我擦去了脸上的泪痕,朝他点了点头。
他对我笑了下,抬头看了看已是有些昏暗的天色,转身又对着那无碑墓磕了三个头,这才朝我点了下头。
我跟着他下山而去了。
上山之时,我心中怀着惴惴的希望。
而此刻下山了,我原先的那点微末的希望不但落成了空,心中反而更是增了几分迷雾和愁绪。
我和他借着皎洁的月光回到那猎户所在的木屋之时,已是将近半夜了。
项伯仍躺在chuáng上,只是呼吸声听着已是平稳了许多。
屋子里又燃起了一堆火焰,热热地炙烤着我的胸口,那里闷闷地。
我躺在铺了gān糙的铺位上,隔着火光静静注视着对面的张良。
他盘膝坐在那里,半个身子挺直,也是那样静静地望着我。
我们彼此对视着,没有一句话。
我胸口的郁结终是慢慢地舒扩开来,渐渐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我为什么会是我,又为什么会到这里。
这个问题曾经在我心中盘桓了许久,至今未解。但是从今,我再也不会去想了。
☆、搏力
第二日很早的时候,项伯便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