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_作者:清歌一片(46)

2016-09-14 清歌一片

  ☆、碧玉年华

  前219年,已经是秦王统一六国俾睨天下的第三年,而这一年,也是我在瑶里的第八个年头了,此时,我已是十六岁的碧玉年华,不但身量渐长,面貌也早已不复当年吴延口中的“黑皮huáng发”之相了。

  秦王朝从它建立之日开始,就已经踏上了不可避免的覆灭道路,这一点,从我所在的地方就可以看出来。从前,浮梁还归楚国境地的时候,虽然也时有盗贼横行,但毕竟还算安稳,自从楚国覆灭,秦朝一统天下之后,远离秦王朝权力中心的这片所谓“百越”之地,就真的成了无官管辖的地界了,瑶里一带,威慑于我义父吴芮之名,还算安稳,但别的地方,游兵与盗贼混杂,四处劫掠,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义父不忍看到乡民受害,经常出动瑶里军队保护一方平安,他的这一举动迅速得到了百姓们的支持,兵员不断扩大,影响力也日益增大。当时的大部分散兵游勇和盗贼,其实也是被迫gān这些无本钱的勾当,义父为人宽厚,只要答应不再袭扰百姓,就一律给予出路,所以到了现在,他的手下,已经统制了近三万人马,分布在通往浮梁的各处要道。

  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向萍夫人,也就是我的义母在学习医药之道,渐渐地也算是入了门,尤其是这两年,因为义父吴芮手下兵马渐增,大小战乱不断,时常有负伤之人送回瑶里救治,军医严重不足的问题便显了出来。我便在庄里挑了十几个手脚麻利的年轻女子,教授她们一些我前世里知晓的伤病护理知识,慢慢地,我的这支类似于现代军队里的女子“卫生队”,在义父的军中名气渐长。

  这日,我蹲在药园中,用药铲小心地挖着面前一片武靴藤的根系。这种糙药,取其根部煎服或者捣汁涂擦于外部伤口,对于消炎作用很是明显,现在正是它的成熟期,可以挖采根部入药,所以从早上开始我就一直都泡在了这里。

  一片地挖得差不多了,我正要换个地方,语到了园子里来找我了。

  “辛姬,咸阳来人了,吴伯请您过去一趟,有事商议。”

  我抬起了头,对她笑了一下,起身到园子里的水塘边净了手,便和她一起往庄子的正厅方向走去。

  语现在已是将近二十了,早已由萍夫人做主嫁给了庄子里的一个管事,孩子也已经两岁了。

  路过了从前吴延居住的院落门口,语轻轻地叹了口气:“延公子离家已经整整一年了,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

  我微微放缓了脚步,转过头,看了一眼那紧锁的门扉。

  吴延,他在一年之前就离家了,当日他请求离去的qíng景,我至今还记得很是清楚。当时的他,神qíng决绝,面对兄长吴芮的怒视,竟然毫无退缩之意。

  “延,自你十八开始,你兄嫂就为你的亲事费了不少心力,但都被你拒绝,你迟迟不愿成家,难道就是为了今日可以无所羁绊地云游天下吗?”

  我看见吴母用手中的拐杖重重顿地,声音愤怒,面上神qíng,满是悲切,还有一丝无奈。

  “母亲!”

  吴延走到了吴母的身前,双膝跪地。

  “母亲,大丈夫当朝游碧海而暮宿苍梧,延自小就怀了周游列国之志,只是从前母亲和兄嫂以为我年幼且时局不定而加以阻拦,而今我已二十整岁,天下大局已定,延本是个无用之人,家中诸事和母亲,幸而已有哥哥担当,故而延今日斗胆再次请求远行,还请母亲原谅儿的不孝!”

  当时的我,站在了萍夫人的身后,怔怔地望着这一幕的发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头到尾,吴延并没有望向我一眼,就如同我不存在,但是我的义父吴芮,他偶尔投向我的眼神却像是可以穿透人心,让我不由地微微垂下了头。

  就算是到了现在,每当我看到药园里那一大片迎风摇曳的苏叶和鱼腥糙,有时,我还是会qíng不自禁地问自己,如果当初,我没有来到这个庄子,没有和这个叫做延的少年认识,那么他是否应该已经和他身边的同龄男子一样,早已妻儿环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离家云游,以致不知所终?

  “辛离,你刚回来我就告诉过你,不要认我兄长为父,你为什么不听?”

  犹记得八年之前的那天,当他兴冲冲回家,却被告知我已改名辛追,成为了他兄长的义女,也就是他的侄女时,他那不可置信的表qíng,然后,待人散尽,他闯进了我的院落,拉住了我的手,这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