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是,我从马棚子里出来,不应该逃掉,应当直接去踹你的门!谁让你那么狠心,好多天了都不理睬我,板着脸不和我讲话呢!”丹吉措口里埋怨着,把头贴在男人胸前,低声道:“以后再也不跑了,你别再凶我么,我不跑了……”
阿巴旺吉问出心里的疑惑:“你咋个从马棚子逃出去的?难不成你还会什么穿墙遁地术?”
丹吉措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哪会穿墙钻地啊……我告诉了你,你不许为难人家!”
“嗯,讲。”
“是顿珠打开门锁放我和扎西出来的。你可不许责罚他!”
大总管面露不屑地哼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顿珠那个小崽子!他放了你就放你呗,咋不早些告诉我你已经跑得没影了,老子就不用急成那样子,更不用傻了吧唧狠命地挖那一堆烂木头!旁的那一群人都等着在看老子的笑话,今儿个简直便宜他们了,哼!!!”
“唔,我和扎西已经逃到了半山腰,遇到很多蛇卷成一团,呼噜呼噜地逃命,之后整座山都摇晃起来,好吓人呢!一回头才发现寨子塌掉了,我担心极了,怕你出事,赶忙就跑回来……”
男人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吓傻了吧,以后老实待在我身边,嗯?”
丹吉措露出一脸单纯的笑,心里甜丝丝的,用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蹭了蹭男人的胸口。
他忽然想起什么:“咦,顿珠呢?你有没有看到他,他没事吧?”
“没瞧见呢!哼,回头瞧见了,老子要狠踹那小兔崽子几脚,竟敢在老子眼皮儿底下偷摸搞事!简直反天了!”
丹吉措与男人又搂在一处腻歪了几把,心里还是记挂着顿珠,挣脱出大总管的怀抱,急匆匆跑去杂役房寻人。
住了一屋子伙计和小俾子的木楞大屋塌掉了一半,另一半摇摇晃晃地搭上坍塌的部分,屋檐竖起成了屋顶,四四方方的大屋变成了尖顶的窝棚。
丹吉措仔细一瞧就傻眼了,坍掉的那部分恰好是往常自己chuáng铺紧挨的那一面墙,顿珠的chuáng大约也是在那个位置。
大部分伙计似乎都逃了出来,稀稀拉拉地聚集在四周,在废墟上寻觅伤者。
他惊慌地抓住身旁一个人问:“顿珠呢,你们有没有看到顿珠啊?!”
那人摇摇头:“好像没见着。”
“怎么会,他难道没有跑出来么!他的chuáng在那里的,就在那个角落的!……他是不是被埋了,是不是还埋在里边呢?!”
丹吉措急得手脚并用就要爬上木堆去挖人,身后伸来一只大手,一把拽住他。
大总管用一只胳膊将他拦腰捞了回来,推到一边,低声训斥:“你给我站到空地上去,老老实实待着,这里危险!万一另一半房子也塌掉,砸到你怎么办?!”
阿匹大总管这一转眼间又恢复起往日的沉稳冷静,眼眶上聚拢的两块红斑神奇地消失掉,嘴角坚毅地阖拢,不再大喊大叫。
旁人约莫也都看出了蹊跷,丹吉措这小崽子是全院坝身价最金贵的小俾子,而且有本事驯服发疯的野牦牛。
大总管指挥一伙人先把那些磕破流血的伤号都挪到院坝空场上去歇着,其他腿脚齐全的人一齐在废墟上挖人。抬开那些横七竖八的圆木,拆掉一道一道屏障,用煤油灯探到黢黑一团的fèng隙里,寻找可能的幸存者。
废墟的外壳逐渐被剥离,露出里边的láng藉和惨状。
在那一面坍塌的墙下发现了丹吉措想要找的人。
他伤心yù绝地扑过去,抱起顿珠软绵绵的身体。
大约是房梁上滚落的木头砸了下来,在脑袋上砸了一个dòng,流出很多很多的血。先涌出来的血液已经凝固,却还有新鲜的血不断地淌出。
“啊!!!!!!”丹吉措哭起来:“怎么会这样呢……郎中在哪里?郎中呢?!快来救人啊!!!!!”
旁人一个个木木呆呆地站着,面色哀伤而无奈。这寨子里本就没有郎中;再说,即使是扁鹊华佗拿了神药来,恐也无力回天。
“顿珠,顿珠,顿珠,为什么会这样呢……啊!!!!!!!!!!!!”
丹吉措的泪水哗啦哗啦地溅在顿珠那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瞧见顿珠黑黑的睫毛动了动,眼里闪出微弱的光,似是还有一口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