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要的关头,四面楚歌声中,扎西突然喊出了声:“你们别冤枉了他!是我,是我放的火!不关他的事!”
小侍卫这时候心想,小爷若是早知道那里边供奉的是哪个杀千刀的贼人,爷早就去点这把火了,还用得着我家公子亲自动手么,哼!
丹吉措在马上轻声呵斥他的侍卫,声音很低,却带着主人的身份架子:“不许胡说!这事与你无关,退下去!”
阿巴旺吉缓缓几步上前,通红通红的一双眸子盯住丹吉措,一字一句地问:“你再跟老子说一遍,是哪、个、放、的、火?”
男人眼里是不相信,不甘心,和遭人背叛之后的震惊、崩溃和痛苦。
丹吉措几乎不敢正视大总管的眼,觉得那一双眸子用视线就可以将自己生吞活剥,毫不留qíng地鞭挞到内心最深处。而大巫肯布一副得了逞的嚣张面孔,更让他无法忍受。
被火烧死都不算什么。
忍不了眼瞧着自己男人被那个妖里妖气的男巫婆给欺负了。那人分明是没安好心,等着寻大总管的错儿,等着看笑话!
大总管用眼神探向丹吉措眼底的更深处,低低的声音,不像是探寻,却是近乎卑微的恳求:“若不是你做的,你就别认……”
嘴里说的是这话,眼里传递出来的分明是另一句话:就算是你做的,你也不能认,不能认!
还没等到一旁的大巫再一次开口,丹吉措突然抬起软绵绵的手臂,指向这紫袍人:“他,就是这个巫师,他给我下了蛊!”
大总管愣住,微微挑眉:“……你啥意思?”
丹吉措的脑袋飞快地转动,已经语无伦次,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是我昏了头,我不应该,我不应该放火!……可是大巫他给我下了蛊,叫作什么‘噬魂蛊’,让我乖乖替他办事……是他!就是他!”
丹吉措真是头一回gān这种俩眼一闭,乌漆麻黑,jīng神错乱,指鹿为马的事qíng,自己都觉得说出口的话昧了良心,简直惨不忍听,这时候咬牙闭上了眼,不敢去看旁人的惊诧表qíng。
大总管眼里闪过一丝匆匆忙忙的探寻,似乎是在回味丹吉措讲话的真伪,同时却又像是溺水之际恍然抓到了一根浮木,管它是真的假的,能上岸就行,于是扭过头毫不犹豫地盯住肯布,冷冷地哼道:“我道是咋的了,呵,原来是这么回事!”
真伪其实已经并不重要,男人只是想保住自己身边的小俊人儿,不要被愤怒的人群行刑烧死!
大巫肯布声音尖利地反驳:“本巫没有给他下蛊!没有没有没有!”
丹吉措反咬:“你给我下蛊了,就是你!是在那个马匪头子胡三pào来乱葬崖与大总管赌赛的前几日!”
肯布气得哇呀呀攥紧了拳,修长的指甲都抠进了手心,大约是没想到流氓无赖今日竟然碰见个更流氓无赖的,郁闷得嗷嗷叫:“你你你你个杂毛小画眉……你胡说!不是我让你烧房子的,我才没有让你烧房子!你个小无赖!”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丹吉措涨红了脸,也不知自己从哪儿来的勇气,那感觉简直像是一头小狮子奋不顾身地扑向敌人,张嘴就是一通乱咬,咬了一嘴的毛!
其实,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身旁的那头公狮子,不被外人伤到一身华贵的皮毛。
阿巴旺吉暗暗盯着丹吉措,嘴唇轻蠕,用只有他一人能瞧见的眼神,无声地探问:当真有蛊?
丹吉措看懂了男人的问话,睫毛扇动,迅速地一闭眼再一睁:是。
阿巴旺吉吃到了这颗定心丸,转头就换了一张脸,威吓的口气对紫袍大巫冷冷地喝道:“下没下蛊,请个萨满神婆当场来验验身就知晓!如何?”
大巫遽然就闭了嘴,不再出声,一双怒哼哼的眼从斗篷下盯着丹吉措。请懂行的神婆来一瞧,怕是就要瞧出那小画眉鸟身上当真有蛊。想要搞掉这只小杂毛,看来今天是不能得手了。
大总管哼道:“这件事qíng,老子会慢慢地查清楚!”
大总管也并不想把事qíng闹大。
他心里已经约莫明晰了怎么回事,铁青的脸膛上一条又一条绷紧的刻痕,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了。
大总管抬眼扫过四周的乡民,沉着嗓子说道:“这件事以后会弄清楚,今晚大伙都先回去!至于祭祖的庙宇……先用这龙华铺的正街东头那一间旧庙,明日还要劳烦大家一起,与我一同去拾掇准备!……救火的人都辛苦了,多谢了!折腾一晚上也都累了,先请回吧!……大家都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