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哪,就是贱。人人捧着他,他不耐烦,遇到一个无理顶撞的,他反而容忍度很高,还顺便欣赏一下这种勇气。何况此时的chūn荼蘼。绝对有与他叫板的资格。
“那么,说正事吧。”潘十老爷沉下声音,直截了当地道,并敲了敲车壁。
马车停了,chūn荼蘼向外望去。
因为天气热,潘府的马车门窗上都挂着竹帘,挡住外面的暑热之气,却挡不住风景。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来到洛河之滨,一处清静的浅滩处。夏日的微风隔着河水chuī来,带着天然的凉慡意,那是在现代,用空调制造不出的美好感觉。
chūn荼蘼亲手打起竹帘,深深吸了一口气,真诚地问,“潘老,您想如何?”
“我想如何,便能如何吗?”
“看您这话说的。”chūn荼蘼笑得无心机似的,却不敢让潘十老爷小瞧了去,“谈判嘛,就是各自说出条件,然后有退有让,最后达成一致。或者说,谈判,就是jiāo易。有条件的、双赢的jiāo易。”
“双赢?这词说得有意思,老夫倒是第一回听到。”潘十老爷不禁好奇道,“只是为了这块破山地,我和英离较劲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也不肯服软,你倒说说,我们如何能双双打赢?”
“什么是赢?潘老以为呢?”chūn荼蘼反问。
“赢就是赢。”潘十老爷哼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
chūn荼蘼却摇头,“不对。在晚辈看来,所谓赢,就是不输。”
“不输?”潘十老爷又念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即,眉心一展。
他到底老而弥坚,脑子略转了个弯,就明白了,“你是想要我们潘家和英家打和吗?好办法,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既然都吞不下,那就一起吃不着。”他说得半文半白,接着话题一转,“可你是英家所聘之状师,这场官司为什么不一打到底?刚才在堂上的形势很明朗,我们潘家已经处在绝对下风了?你为何不乘胜追击,却要放潘家一马?上回,我提出让你反水,你不是说过,一脚跳两船,两边不到岸吗?现在这样做,又是为何?还是,你想从潘家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事qíng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不妨直说。难道,是为了你父亲在军中的处境?”
第六十六章栽赃嫁祸和祸水东引
在潘十老爷心中,这就是答案了。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chūn家算是武将出身,chūn大山又在自家侄儿的手下,英家的爪子再长也够不到,这chūn小姑娘想是想为自己的父亲捞好处,争取早日升官。
想到这儿,他不禁得意起来,只觉得气势足了,手中握着筹码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chūn荼蘼却笑笑,一时没有接他的话。
她不是想从潘家这里得到什么,而是想让潘英两家都得不到什么。潘家输了,英家就占据了主动,力量和决定权就不平衡了。那样,那些荒地就不能能归于穷苦农民之手。
越是高高在上的人,就越是冷酷淡漠,不能体会民间的的疾苦。朱门酒ròu臭,路有冻死骨的事,她既然看到,就不能让它发生。而那片地,自从英家算计她开始,就必须属于大众了。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对潘老头儿明讲,只能换个说法,“潘老,我是很有职业cao守的,不会失于德行。既然接了英家的官司,就不会不顾忌他们的利益,甚至在背后下刀子。可能在您心目中,讼棍就是如此下做行事的。我不想辩驳,只能说人与人不同,真正的状师,不会如此自贱,因为律法是太神圣的东西。至于说我爹……”
chūn荼蘼脸上露出骄傲又坚定的神色,毫不客气的说,“我爹虽然官小位卑,可却是全凭自个儿的本事挣来的前程。我身为女儿,在背后为他cao作,他若知道。必会不开心。而我,说句自夸的话,是很孝顺的,怎么会做这事实际上是污rǔ我父亲的事?我父。很有能耐,他不能升职,是上峰瞎眼。”事关chūn大山。她绝不会示弱。
这一家人,平民小户,却都有一身傲骨。潘十老爷暗想。他把chūn荼蘼的话都听得清楚,却一时消化不来,全心都放在自家的官司上。他很明白,下一堂若不能反过此势,潘家在洛阳就抬不起头来了。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问。
伪造官文书?传到京都长安。连自家那个镇山的大将军兄长也会受到牵连。当今圣上最为重视律法,虽不至于像法家那样行事的、严苛,反而主张道德教化,却也坚持以法为本。这时若有人以此罪参了潘家,一件小事就能让全族倒霉。失去圣宠。对他们这种凭借军功却无法根底的所谓世家来说,实在是致命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