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此人行到近处时心绪似乎乱了一乱,行止间露出了一丝破绽,他断然无法察觉出来。
孙俊杰却不知,除了那个如壁虎般滑上树的人,越过他姑丈和父亲的另一端林子里,还有两人早就藏伏于糙丛中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这两人本不是喜欢听人chuáng头chuáng尾的人,不过为了当下横陈于枯枝腐叶上的司徒荣及和孙玉乾,少不得要到这里蹲蹲冷风。
原来竟是换上夜行衣掩了面目的医房主事和他的副手高老头。
两人早就知道司徒荣及藏身于军营中,并且不时会到林中幽密处解决问题。便于夜里在此处附近潜伏等待。于是便看见要等待的两人携手而来便立即剑及履及。而第三个到达的年轻人似乎是他俩的把风者,远远蹲于树下便不再动弹。
那个xingqíng乖张的主事曾一度被囚于秘境中无法得脱牢笼,蒙高老头潜伏打探多年才得以重逢。合两人之力,又连使金蝉脱壳之计才终于重获自由。
他两人本就是武林上传说中的人物,修为已臻化境。即便是司徒荣及,想要发现刻意隐藏行踪的他们,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何况是当下难耐qíng发。至于孙俊杰对于他俩来说那种三脚猫的功夫就更不用说了。
医房主事和高老头自然知道枯枝上那赤条条的两人是谁。
两人多年前曾是旗鼓相当的敌手,携手山林后则形影不离。至今相知二十余载,已经是合作无间,主事老头单手打着只有对方看得懂的手语道:“你看那两人像不像剥了皮的青蛙。”
高老头摇头,也已手势回道:“咱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适才看司徒荣及一件一件地扒下自己的衣服,又一件一件地扒下了孙玉乾的衣服,可不论怎么脱,都没有他们要找的丹药蜡丸,莫非即便是司徒荣及,也不会将那么剧毒非凡的药物藏匿于身边?
被他抓着手的医房主事想的确是另一桩事,想到这个司徒荣及的可恶可恨,甚至还曾对身边这人下了那样的重手,渐渐皱紧了眉头。高老头与他比肩趴着,发觉被自己握着的手慢慢攫紧,知他心中所想,一手悄悄握上了对方攫紧的素手。这只手已不如当年的润泽光洁,却依旧柔韧有力。心中微动,便又抓紧了些。
正当此时,两人几乎同时心中警兆陡生。
在靠近军营那方的林子里,一个几乎无法感知的人正迅速靠近。若非那人心神有一瞬间的动摇,紧接着蹲于树下的把风者便立即有了动静,警觉如他们恐怕也无法注意得到。
医房主事心中一动。如此让人无法察觉的潜进功夫,让他感觉好生怀念。
司徒荣及虽也善于隐藏踪迹,却让人感觉像是刻意而为,就像是一片完美的景物到了他的身周便成了yīn森森的一片黑。而此人的隐匿,更像是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天生自然地消去了自己存在的任何气息。
如此境界的隐匿,在他行走江湖的数十载中也只见过一人。
那次黑蝎五隐之三的洪凌中毒,蝎子们向他求取解药。他当时还嚣张跋扈得紧,两下言语不合便动起手来。打得正酣,突然间身后无知无觉地一箭袭来,几乎便要被那人得了手去。
莫非那是老朋友黑蝎五隐之末——洪土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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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影正借着枝杈的掩护迅速前进,恰恰看到林子里两条剥得赤条条的中年男子肢体纠缠不分。脚步停下,贴附于树枝上凝目看去。
只见躺于地上那人肚腹已有赘ròu,不过皮肤白皙光滑如婴,面颊丰润;在他身上不住腾抖的人则jīng壮结识,高鼻深目,一派yīn婺的戾气。
这两人,他都曾于洪三叔画的人像中见过,莫非是……
恰于此时,一股渐渐升起的异感越发让他觉得不对劲。
不由抬头越过那幅不堪的场景看向对面的糙木之中,自然无法看见医房主事和高老头的存在。可是正因为qíng知自己自打通了第二套经脉系统后,各种知觉甚至直觉都已经异于常人,所以不用目力证实,他便确信了有他人的潜伏。
心中陡然惊觉,大骂自己不分轻重。
如此qiáng敌当前,竟因不相gān之人的qíng事感到怯懦畏惧,甚至分了心思,以至于没能全局地观察自身处境,回想之下显然适才还露出了破绽,显现了行踪。如此心志不坚,如此幼稚浅薄,还谈什么铲除司徒一族,谈什么保护至亲好友的周全?
便于瞬息间止息凝气,腰身陡然扭转,挥袖击出,藏于袖中的黑色匕首正正敲击上从背后袭来的致命一剑。
孙俊杰手中剧震,胸口雷击般的一窒,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林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