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不着急忙避过劈头而来的剑气,一个láng狈的驴打滚滚到了墙壁下,随即鱼跃而起,举刀格挡住那柄杀气凛凛的寒剑。
花无信没料到对方竟架住了自己全力一击,惊愕之余却也不慌,身形一晃,眨眼上梁,随即又是一招蝶扑花,手中长剑如银光吐蕊般盖顶而刺。
某人只好继续打滚闪避,两人上下翻飞,在四壁之间游走不定,最后还是丁不着大喝一声:“你是方迭的什么人?!”
蝶恋花的剑法,在赏金盟中可谓独树一帜。当年那个惊采绝艳的首席猎手纵横江湖之时,他还只是盟里一个低阶学徒而已。
对方停了手,却不答话。一张清淡寡水的脸上映着亮白的月光,在眉宇间晕染开丝丝杀意。
丁不着心下一沉,是龙门黑店的那个小子!恐怕三弟和四弟凶多吉少了。
花无信望着对方的黑脸笑了笑,这家伙夜里穿一身黑衣当真隐蔽。只要他不张嘴,连蚊子也找不着,怪不得叫叮不着呢。
“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针对西川蔺家?”
“呸,老子可是有职业cao守的,客户信息能告诉你吗?”
“好,那就手底下见真招吧。”
丁不着立即摆开架势,谁料花无信忽然chuī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屋外纷纷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某人额上当即冒汗:“糙,不是手下见真招吗?!”
花无信嘿嘿一笑:“我又没说多少只手......”对方可是赏金盟的首席猎手,连河不醉都抓不到的老油条,他才没傻到和对方一对一的决斗呢。
于是,江湖上最令人头疼的杀手丁不着,在西川的蔺府落网了。
听到外面的打斗没了动静,一只手才哆哆嗦嗦的撩开了chuáng帏。
蔺巍然小心翼翼的冒出个脑袋,问道:“花大哥,人已经抓住了吗?”
“嗯,这家伙太狡猾,让公子受惊了。”
“花大哥客气,此事多亏了你,两番相救之恩,着实让蔺某铭感五内。”对方穿着亵衣,下chuáng走了过来,“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来刺杀我呢?”
“赏金盟的规矩,任务失败者必须自行善后。如果你不死,被处置的就是他。”花无信收剑入鞘,“蔺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花某去审问那条滑泥鳅了。”
袖子被人一扯,转头便看到蔺巍然怯怯的大眼睛。
花无信叹了口气:“好吧,我不走。你睡罢,我守着。”
蔺巍然年方十六,自小被蔺家当成宝贝藏在府里,娇生惯养、禀xing怯懦,此番更是被赏金盟的绑架吓得大病一场。花无信一路护送一路照顾,却没想到这少年越发依赖自己,再加上蔺闻之苦苦挽留,他便留在蔺府保护此子。
如今丁不着已经落网,他的任务也完成了。不过看这孩子胆小如鼠的模样,估计一个人也睡不踏实。也罢,反正现在睡房梁已经习惯了,就再做一回“梁上君子”吧。
蔺巍然满怀欣喜的爬回chuáng里。花无信拔身跃起,倚梁而卧,却枕剑难眠。
其实,自己心底里也是不愿回去的吧。林子御要的东西,他确实给不起,再相见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丁不着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像兜头冷水一样泼醒了他。时至今日,他身上还处处残留着方迭的痕迹。那人的一犟一笑,举手投足,每一个细微的习惯,早已深深凝刻到骨血里。所谓的放下,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心这东西当真奇怪,明明长在身体里,却半分不由自己。
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蔺巍然支起身子,探出脑袋道:“花大哥,房梁冷硬,要不你到我chuáng上睡吧?”
花无信差点一头栽下去。
“不用了,你睡你的。”
蔺巍然声音里顿时带了哭腔:“花大哥是不是嫌我脏......”花无信侥幸逃过一劫,但他没有。被绑来的一路,不知遭受过多少非人的折磨,这yīn影只怕会相随一生。
纱帏一动,花无信出现在chuáng头:“我没有嫌弃你。”蔺巍然刚获救时满身是伤,他当然知道这孩子遭受过什么,也明白身上的伤容易好,心里的疤却永远都在。望着那双泪光盈盈,充满无助和悲戚的眸子,他仿佛看到了十四岁时的自己。
“别哭了,花大哥陪你睡好不好?”
“要抱。”
“不许得寸进尺。”
“嘤......”
“好好好......小祖宗你快睡吧,我要困死了。”
蔺巍然终究年纪小,神经紧绷了大半宿,很快便在他怀里安眠入梦。看着口水横流的某人,花无信无言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