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手里还有银子么?”薛寅松转头低声问,薛老爹答难得义气的答道:“一口薄皮棺材至少要10两银子,我这里还有15两,办个丧事足够了。”
qiáng子却倔起来:“不用不用,把房子卖了给我爹下葬,昨天吃药用你们的钱,如今下葬还用你们的钱,太说不过去了。”
薛老爹也是看着qiáng子从小长大的,彼此之间也有很深的感情,闻言骂道:“卖了房子你住哪里?你以为房子是说卖就卖得出去的么?要是没人买,你准备让你爹在这屋里躺几天?你以为一时逞能就是英雄?这银子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爹的,你以为你巴掌大的一块脸我就要借你银子啊!一会老虎去帮你张罗棺材,后面的事你给我提提神好好操办,要是办砸了不撕你的皮才怪!”
薛寅松觉得老爹简直是英明神武,难得他两世为人有时也抓不着头绪,如今老爹竟然能一语命中提纲挈领简直是少有的人品爆发。
qiáng子被骂得清醒了几分,垂下头静默,薛寅松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跟着老爹出门。外面看热闹的人散了些,剩下的见他们出来也都闭口不言。
薛老爹两手一抬做了个驱赶的手势:“乡亲们都散了吧散了吧,现在已是午饭时分,都吃饭去吧,晚上起棚子搭灵台,若是有戏班子的就请来闹一闹,大家晚上再来看。”
田坝村很久没热闹过了,这一年多来的水患灾祸和生存的压力几乎快把村里人的神经都折磨断了,如今居然有人要请戏班子,当下便有个小子大声问道:“薛叔,真的假的?别是哄咱们开心的吧。”
薛老爹定睛一看,却是冯家小子,笑着骂道:“那便着你去请,先去看隔壁村的草台子在不,若是没有就去县城请秦家班。”
冯家小子得了令,一转身就消失在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句早点回去吃饭晚上看戏,众人一哄而散不过片刻全部走得gāngān净净。
薛寅松一拍老爹的肩膀:“爹,果然有两把刷子。”薛老爹却木然着一张脸道:“人活着苦啊,辛苦一辈子死了就是口薄皮棺材陪着,等戏班的铜锣一响,还有谁会惦记着死去的人呢?”薛寅松忙拍拍老爹的肩膀道:“爹,生老病死别看那么重,好好的过每一天就好。”薛老爹叹口气,嘴里嘀咕着什么,神情一顿像是被抽去了jīng气神似的,人也萎靡了几分。
薛寅松拉着老爹往家里走,正瞧见环姨在门口张望,一见他们忙提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不是真的死了吧?”
薛寅松答道:“是死了,晚上操办丧事呢,环姨你跟舅妈借件素色的衣裳穿穿。”环姨微微皱着眉头,好一会才道:“我不想去。”
薛寅松一想也觉得没什么,谁知老爹开口了:“我这老兄弟也不容易,如今过身又正巧被我碰上,大家都去热闹热闹,再说晚上有堂会,你还没见过咱田坝村的红白喜事吧,去看看也好。”
环姨咬着嘴唇,好一会才轻轻说道:“我早晨受了点风寒,身子不舒服,晚上想早点睡觉。”
薛寅松忙打圆场道:“爹,环姨也不是田坝村的人,不去就不去吧,她这去了一个人不认识,坐着多无聊。”
薛老爹想想也是道理,只是有些不高兴,没多说话自己进屋换衣服去了。
按田坝村的规矩,死人要先请族里的长老们过来看了才能净身更衣。qiáng子爹大约也知道自己这病是好不起来的,早两月就备下了寿衣寿裤。
qiáng子在薛老爹的帮助下,给亲爹擦了身体套上了衣裤,因为尸体已经僵硬,衣袖怎么也套不上去。
薛老爹在一旁看了,抓着qiáng子爹的手拍拍,小声道:“老兄弟,我知道你走得不情愿,可不情愿你也走了,不就是为了让儿子少背点债么!如今你儿子正在给你梳洗呢,这不是怕你走得不体面么,好好把胳膊抬一抬,让你儿子给你穿衣服吧,qiáng子,叫爹!”
qiáng子一愣,只听薛老爹bào喝一声:“叫爹!快叫爹!”
qiáng子忙大声道:“爹——!爹——!”嘴里喊着眼泪也顺着脸流下来,可奇迹的是,已经僵硬的尸身胳膊竟然软了,顺顺当当的就穿进了袖子。
薛老爹叹了口气,道:“qiáng子,你爹舍不得你呢,我先出去,你陪着你爹好好说会话吧。这是最后一面,以后yīn阳相隔再也见不上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对你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