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德不修?卫将军?”纪居昕嘴巴张圆,一脸不敢相信。
“他叛逆无礼,与家族不亲,血亲亦敢斩杀,实是凶悍,太过接近或有性命之忧。”
“家族不亲?斩杀血亲?”纪居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整人人神情微怔。
纪仁德像是早料到纪居昕会被吓到,体贴地停了一会儿,待纪居昕回过神,才继续说,“卫家的将军爵位传承与旁人不同,别家都是嫡系血脉,父传子,子传孙,卫家却……传兄弟肆子。”
纪仁德缓声将卫家传承方式说个大概,纪居昕听完直接傻掉了。
卫家世代将军皆从斥候做起,独门本事无人能会,在军中地位甚高。可斥候是个极凶险的兵种,经常游走于危机之中,通常死的很早。而且这斥候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就算有卫家独门传承,也得根骨极佳,小小年纪便在沙场行走,边学边经历,直至长成。
历任卫姓武德将军,十岁起混迹沙场,二十岁出师,三十岁技能顶尖无往不利,四十岁……走向死亡。计算下来,每个将军的寿命都没超过四十岁。
这些将军终身征战沙场,很少回家,多数家国观念甚重,一生未娶妻,一身本事,最晚得在二十八岁之前,寻得族中合适子弟为继,而这将军爵位,自然最后会落到此人身上。
当然也不是没人娶过亲,但卫家似乎有什么魔咒一般,大多娶妻生了儿子的,妻儿通常活不过五年,将军最后没办法,仍然得寻族内近枝子弟承继。
史上只有两个父传子成功的案例,一是大夏开国建朝时有从龙之功的卫征大将军,再有一个便是卫砺锋。
卫砺锋之所以没死,大概是命极硬。他父亲爱子心切,从他生下来起,就没把他放在本家过,去哪里打仗,老婆孩子就带到哪里,亲自盯着。
好在卫砺锋的娘亲是个巾帼英雄,人漂亮凶悍,马上功夫也不比男人差,急起来可以带着城内妇孺守城,助夫之战。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未能逃过厄运,一次一家三口回家祭祖时,这位功夫不弱的夫人为救亲子,被意外倒塌的牌楼生生砸死,而卫砺锋的父亲,在卫砺锋十三岁那年,亦马革裹尸,死于沙场。
算起来卫砺锋并未得其父太多教导,竟然凭着一股悍勇聪慧自学成才,甚至成为比历代祖先都出色的斥候,真真让人想象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缺人教导,他性子凶狠似láng,行事全凭自己心意,无视家族礼教。他十七岁回京祭祖之时,不知叔祖母身下堂哥说了句什么,他竟大逆不到把人给杀了!真真是野性难驯!
“此人虽悍勇,却不识礼仪,不知廉耻,血亲可杀,岂知哪天他失心疯杀人,把你也害了?”纪仁德忧心冲冲地看着纪居昕,一副叔叔都是为你着想的模样,“所以我们不得不妨,你当万事小心,日后卫家人也别理了,他们自家事,自家纠缠。”
纪居昕拍着胸口,一副吓死了的表情,“四叔说的是,侄儿一定注意。”
心内却觉得纪仁德所述,并不是他认识的卫砺锋。
他认识的卫砺锋,虽然悍勇敢杀,但善恶分明,若是无辜人,他定不愿意牵连;若是恶人,顺手杀了也不嫌多。他相信,如果卫砺锋要杀那个什么堂兄,那个堂兄就一定有要死的理由。
而且那日在雅清阁所见不是假的,观他族内兄弟颐指气使的夸张表现,他便明白,大约不是卫砺锋容不下族人,是族人容不下他罢。
纪仁德见纪居昕垂头思索,以为他听到心里了,满意地摸着颌下美髯,“你懂四叔苦心便好。”
“侄儿懂的。”纪居昕抬头看了纪仁德一眼,视线很快移开,转到侧面,露出一个略显羞涩感恩的笑。他动作很快,似有一种心知肚明的默契,刚刚好能让纪仁德捕捉到。
纪仁满意了。稚儿未长成,不识礼仪,不知轻重,开心高兴失望皆摆在脸上,处处需人提点,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
纪仁德拍拍手,让人上了碗腊八粥。
青白薄瓷碗里盛着热气氤氲的香甜八宝粥,送到了桌上。
纪仁德左手捞起右边长袖,亲手给纪居昕端了一碗,“此间唯有你我叔侄二人,便不讲什么规矩,随意些。”
纪居昕笑眯眯接过碗,“侄儿听四叔的。”
两人话着家长,一碗粥吃完,纪仁德似偶然想起,又问了纪居昕一句,“对了,冬月祭那日,我好似在香阁附近看到你……你可是去过?”
“香阁?”纪居昕抬头,一脸迷茫,“香阁……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