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霆冷笑道:“威灵王殿下,看來你是巴不得庄家人都死呢?”
荣渊陪笑:“那是当然,我心爱的楚晴郡主若是沒有招惹上那家人,我根本不用承受失去至爱之痛,是庄仰哲和赤星盟害死了晴儿,太尉大人,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报这个仇呢?”
“那么,就请威灵王和我一同进去庄王府中,看看罪臣庄仰哲吧!”
贺少霆的意思,荣渊明白,这老狐狸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表面的说辞,偏偏最爱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试探某人的反应,他暗暗吸气,让自己冷静下來,跟在太尉身后,走进府中。
庄仰哲果然挥笔画着一幅墨竹图,见贺少霆和荣渊进來,只是抬头冷漠地瞟了二人一眼,便继续低头作画,荣渊记得,那次他造访庄王府,也是如此情景,只不过那次庄仰哲画的是梅,而不是竹。
荣渊听楚晴说过,庄仰哲特别喜欢书画,梅兰菊都画得尤其漂亮,可就是沒见他画过竹,靠近些细看,荣渊不能不说这一幅墨竹图胜过了前次看过的红梅,每一个竹节都苍劲有力,每一片竹叶都锋芒万丈,他实在看不出,这是一个求死之人的画作。
庄仰哲手握毛笔,根本不受周围的影响,也不管外面的喧嚣,近乎忘我地画着,他不仅沒有半点畏惧之色,反而渐渐变得神采飞扬,手上运笔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挥洒自如、热情奔放,直到最后一片竹叶添上之前,他重新抬起了头,直接忽略了那只老狐狸,朝着荣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很想看见我被捕的样子,更想看见我的死相,对么!”
“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问!”
荣渊摇着折扇,低沉着声音,声线中沒有一丝一毫的抑扬顿挫。
“庄仰哲,就算你下到地狱,晴儿在那里也不会原谅你,她会去那个世界,都是因为嫁给了你这种卑鄙小人!”
“好一个卑鄙小人!”
庄仰哲竖起毛笔,鄙夷地看了荣渊一眼,指着贺少霆对他冷笑道。
“那么,你是什么样的,靠着抱老狐狸的大腿做个便宜王爷,你还敢在我面前嚣张跋扈,我今日是落在你们手里,这倒也罢,只要我庄仰哲心头的怒火未灭,來日变作厉鬼,也要缠你狼狈为奸的二人生生世世,向你等追魂索命,拉你等入十八层地狱!”
“好你个庄仰哲,死到临头还跟人摆王爷架子,來人,把他给我拿下!”贺少霆往外大喊一声,几个手持刀剑的官兵应声闯进屋内,把庄仰哲和他的书桌一同围了起來。
“谁要你们这些家伙的脏手碰我,我自己不会走么!”
庄仰哲突然重重扔下毛笔:“啪”的一声,那支名贵的鹤须毛笔,竟被他摔在地上,断为两截。
“晴儿,你知道吗?我为你做了最后一件事,我终于能在你心目中占据一席之地了,对吧!文妃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这大平国沒了皇上,也再无任何人能即位为皇,邢家断根了,断了,晴儿啊!很快,我就能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们要生生世世做夫妻,你……逃不掉了……”
他一撩雪白的衣袂,突然大笑三声,周围的官兵正想把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却见他突然垂头,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浓重的一抹,正浸在那幅画上最后一片竹叶应该画出來的位置。
“太尉大人,他……”官兵们一个个惊呆了。
贺少霆呆若木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得出,荣渊也看得出,庄仰哲吐出的血颜色偏黑,竟是早就服下□□自尽,只是画一幅画,直拖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刻。
庄仰哲坐在太师椅上,端端正正地坐着,或许是血都流到了那幅画上,他那一身洁白的白衣,并未染上一点点别的颜色,他停止呼吸时的神情十分安详,却安详得让人害怕,唯一不怕的,只有荣渊,但荣渊心中,却如同刀绞一般难受,甚至近乎窒息。
这个男人,他竟然先人一步,用自己的性命,來赢了最后的赌局吗?揣着那幅带血的墨竹图,荣渊走回桂子林的路上,跌跌撞撞,时而头晕目眩。
庄仰哲,他把所有冷箭全都引到了自己身上,而能让那个男人做出如此牺牲的原因,只有一个,楚晴,那家伙,他何尝又不是学着柳绿茹的样子,用死來让自己最爱的人永远记住他呢?
当荣渊把那幅带血的墨竹图递给楚晴时,楚晴一眼便认出,那定是庄仰哲的手笔,荣渊的沉默,让她很快猜到,那个人,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她却必须面对这个最残酷的事实,否则,庄仰哲的死,就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