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蜿蜒蛇行在湖面上,走廊两侧灯火幽幽,湖面有歌女渔女放的莲花灯,灯遇到急流或翻灭沉入水底,或旁开撞上渔夫打在湖间的木桩弄碎莲花纸面。
湖面遥遥映着头顶的月亮,淼淼的歌声顺着风向隐隐传来。只一声,便知妙音轩淼淼口碑名不虚传,如空谷黄鹂啼,清谷幽兰生;又如高峰寒白雪,清波润细雨。廊栈下湖水粼粼,远望风流名士齐聚一堂,台上淼淼白衣飘飘,夜晚水汽氤氲,真真是恍如仙境。
江彦怡临近水岸便不再前进,倚身斜靠在廊柱上,看着团团在台下游走的众人,脸上流露出疲态。
裴定知道他想到家里的事情,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彦怡,那个人就是你和我说的那位?”
江彦怡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将他收在身边好好观察?”
江彦怡张开双手舒展身体伸懒腰:“他还欠收拾。”
闻言裴定笑出声:“你说别人欠收拾时,可曾想到伯父?”年少时候两人相遇,顽皮的江彦怡总是在裴家惹出一点事情,对比起自己闷葫芦般的儿子,裴父总是笑着感叹这才时活泼的少年人,而江平意却往往扶额兴叹:“犬子不才,犬子不才。”每每当晚,裴家固定客房会响起呜呼哀哉的哭惨声。第二天被收拾过后的江彦怡会安分一会儿,但没几天又会原形毕露。
忆起往昔,江彦怡也不禁长长一叹,夸张道:“我都有那么一个出息的哥了,何必再去汲汲于名利。老头不懂,吾志不在此。”江平意有二子,如果小儿江彦怡是自家的熊孩子,那大儿江彦心就是好孩子中的标杆了。他文韬武略样样齐全,年过弱冠就可辅助父亲打理偌大的铸剑山庄。江父对比挚友的小子拜师神医门下学有所成,再看看夺目的大儿,一想到一事无成的犬子就头疼不已。
“在乎山水之间也?”裴定指指外头。
江彦怡哈哈大笑:“知我者。”笑到一半,江彦怡敏感地发现献歌潭边的声音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杂乱无章的吵闹声。举目望去,台上的淼淼和人打做一团。忽而一女子尖声喝道:“淼淼你疯了吗。”
第17章 妙音轩(5)
Chapter9
涵郡三宝百年传,淼淼并非一个人。
绿水绕城郭,弯弯曲曲的河流将涵郡的人民滋养。地域富饶民众娱乐百出,风流名士将骑射剑棋玩出百种花样,直到最后一种也腻烦。就在大家抓耳挠腮打算再将曲水流觞从头玩起时,少女如雨后清荷的歌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从那起,妙音轩、红楼及清荷馆便打出了各色技艺招牌。
各家寻找夜莺的喉咙,因贫困不得不卖儿鬻女的父母皆给孩子从寺庙里讨一种据说可以清喉的糖果。然而就像出身天注定,喉咙也不能随意改变。
妙音轩因识人得当,牌子渐渐打响。红楼及清荷馆千挑百选的清魁哪怕起初嗓子如何动听,少女经历过变声期后,一个个的都像吃了烟灰似的哑了下去。河塘里的红莲开了又败,那名唱歌的少女早已不见,妙音轩的名气却慢慢盖过了另外两家,清荷馆甚至都没落在大家的记忆里。
当初的老鸨为了存得良好的传统,将清魁歌姬直接命名为淼淼,淼淼名头不换,或娇或俏的脸在这个名字下逐个轮换。至此,涵郡的歌姬名声远播。远乡人说起来都道一句,涵郡淼淼歌声引碧霄。
百年下来,相貌与歌喉两全之人实在难得,后来妙音轩老板为了不让招牌砸于一旦,干脆拍板,淼淼面容须得遮盖。
这一招毁誉参半。
暗地流言起,有说遮了脸的淼淼其实丑陋无比,也有说淼淼其实有唱歌替身,甚至有人恶意中伤说淼淼其实是男人。
最后的话大家多一笑而过,毕竟声音摆在那里,但前者就各有各的看法了。
到了杜丽娘手下的淼淼,常年覆面示人,此次因误伤小王爷便摆出谢罪宴,主要为驱除他拨散的谣言,其次也是为了稳定常客。
同往常一样,淼淼登台献唱几首,就在大家听得如幻似梦时,小王爷突然起身大声要求为淼淼赎身,否则就降罪于妙音轩和她。
杜丽娘大惊失色:“小王爷,不可呀,我们淼淼后继尚无人,她不能走。”话音未落就被小王爷一脚踢开。在皇城脚下束手束脚,在这个小地方难道还得再受拘束不成?小王爷当即跳上台,一把抓起淼淼的手扯着她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