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的时候会幻想自己扬名天下,做最强之人,时间却终究让他明白,他没有那样的天赋,他无法做一个最好的剑修,这一路上,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付出全部的努力,成为一个看上去很优秀的人。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人说他不配。
他的剑竖在他的眉心。剑刃是如此冰冷,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里,映着面具幽冷的金属光辉,越发冷寂。
温行泽战斗的时候不喜多言,心绪如此动荡,他不过是又叹了一口气。
他的剑势变换了。
剑法依然还是沧海剑法,但是局势已然改变。
他的每一剑都恰好中断对方苦心运营的势,每一剑都落在最理所应当的地方,每一剑都阻断住对方的后招。
他的剑并不快,甚至还可以说是温和而从容的,却有着让人窒息的压迫力,仿佛每一步他都了然于胸,无论对方如何变化,他都有最好的应对方式。
他已然看破对方的招式!
他的确天赋不及钟子津,他学不来钟子津那样几乎不需要思考就回应的能力,那么他便把思考运用到极致。
习剑以来,他看过很多剑法,每一次落败之后都分析对方为何如此用剑,会如何用剑,自己当如何应对。数年如一日,日日如此。
他知道他天赋还不够,那么他便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去达到一样的效果。
几合之后,胜负立判。
“那些高手也就罢了,我习剑数年,付出心血不知凡几,凭什么要让什么都不明白的人指责我不配?”对方已防备不及,跌坐于地,万分狼狈,温行泽俯下身来,剑锋指着对方的眉心,语气依旧是温和又客气的,“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杀人夜。
长夜寂寥,依稀远处有钟响,有野兽的咆哮。
那一片草野之中却是万分寂静。
连空气都几乎要凝固下来。
有两个人在对峙。
一人将符篆握在手上,真气凝于指尖,将发未发,一人手握法器,法器在夜里闪烁着些微的光泽,术法藏于其中,欲现还收。
风动了。
人动了!
那符篆忽然寸寸燃烧起来,爆发出灼烈的光芒,空气翻涌,无数天雷降临大地!
那法器忽然疯狂转动,地面涌出无数巨岩,带着锋利的荆棘,一齐升腾而起!
那都是极其暴烈的术法,有出无还,以硬碰硬,有去无回!
术法结束之前,没有人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然而忽然之间,雷未落,土骤停。
一个少年从那些凹起的岩块之中跳过来,身姿矫健又敏捷,三步并两步地,一下子就跳到了对峙的两人面前。
他的面容被面具遮住了一半,辨不清具体是怎样的神色,只见他是笑了,有尖尖的虎牙露出来,语气欢快,特别活泼可爱天真无邪:“大家好呀,我来劝架啦!”
那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人,他不急不缓走在岩块之上,如履平地,懒懒散散地对少年说道:“劝架?你这架势明明是来抢劫的……”
他说得没有错,被劝架的一方也认为少年是来抢劫的。
少年的确是有说有笑意态闲适而来,然而在他之前,却是一个发长及地、双手赤红、坦胸露乳、手执烟斗姿态妖娆的男子,那男子态度却不如少年友善,一照面就以无数发丝缠绕住他们,他们被他的发丝缠绕住那一瞬间,看到男子难以描述的真实容颜,因为无法控制的惊恐而陷入了片刻的窒息之中,他们手脚僵硬,几乎失去了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能力,还未缓过来,却又是一个只有一只巨大的独目、头上生角手提石锤的诡异少年拎着长着青苔的简陋石锤气势汹汹地朝他们砸来!
那石锤砸着其实不痛不痒,但带来的震荡却非同凡响,他们只觉头晕目眩,耳中轰鸣,难以行动。
无论是那个妖娆男子也好,独眼少年也好,他们片刻间都能够认出那是妖物,驱使妖物的人正是那个从岩石上跳过来的少年。
他身旁还跟着一个红衣孩童,背着一身幽蓝鬼火,诡异无比,不知还有什么恐怖的能力。
他们纵使能够认出来那是妖物、甚至能够辨明那个少年的身份,却终究无计可施!
因为他们根本动弹不得!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走到他们面前,笑吟吟地挑起自己的下巴,时不时拍拍自己的衣裳,对自己上下端详,甚至于还瞧了几眼未完全消失的符篆,自言自语什么“万劫雷光符?好东西啊,下次借我研究研究实物吧”“这法器耗能方面没做好啊”之类莫名其妙的过分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