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岫站起身来,伸手将穆星河拉起, 他用那双流光洌滟的眼眸看着穆星河,低声道:“回来了。”
穆星河只觉得自己面前光辉闪耀, 如坠梦中。
这些年里沈岫一点变化都没有,但是果然在死城里损耗巨大,穆星河感觉他的真气微弱,气息虚浮,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沈岫却是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而后看向另一边。
穆星河循着他的眼神看去,原来那一边还或坐或躺着好几个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钟子津,也一眼便看到了钟子津身边的温行泽。
温行泽的皮肤苍白失却血色,双眸光彩也不如往日,身周有着幽寒的鬼气,一看就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可他的面容和记忆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对方也明显感受到了穆星河的眼神,却只是淡淡回望过去,没有任何动作。
穆星河并不在乎,径直向他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温行泽垂下眼眸没有说话,穆星河却是一拳砸向自己的小腹,那一拳来得货真价实,带上了真气,卸除了保护,痛得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温行泽愕然的眼光中,第二拳再度降临。穆星河吃痛,缓缓蹲在地上,视线与温行泽平齐,低声道:“第一拳给我自己,是我错了,我当初不该自作聪明,叫你陷入这等事情,第二拳给你——舍不得,只好再砸我自己——把我当兄弟,就不要一个人去送死!”
温行泽却是双眸沉沉望着他,半晌之后,才发出低低的近乎叹息的声音。
“……对不起。”
“我想了一万遍我对不起你,你就不用帮我说对不起了,”穆星河抬起头来望着他,“是我害了你,你怨恨我理所当然。”
温行泽抿了抿唇,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我不知道……”他睁开眼睛,里面一片混沌之色,“我当时没有一点后悔,可是如今心境终究不如往日,我或许终有一天克制不住。”
穆星河拍拍他的肩膀,触手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冷,温行泽下意识要将他的手拂开,穆星河却是坚持地按在那儿,面上还嬉笑着:“哇啊啊啊,好冷好冷。”
穆星河的眼中好似闪耀着光泽,热切地望着温行泽:“不过一点都不影响,你在这里就行了。”
温行泽凝望他许久,终于是低头微微一笑。
“嗯……我回来了。”
那个微笑因为经历了许多风霜而染上疲惫的气息,有暗流涌动而最后复归沉寂,他的眼睛承载着几许天光,沉静又温柔,好似一切风浪都无法侵蚀。
穆星河放开手,拍了拍一旁的钟子津,问道:“钟子津呢,他怎么还睡着?”
温行泽摇了摇头,看着一边的人,眸色便黯淡一些:“在死城里边太靠近我了,受了影响。”
“不过没关系,你看我的损伤就不大,之前钟子津可能是因为死城的缘故,所以会比较可怕一点,”穆星河抬了抬手,冲着温行泽一笑,“钟子津皮糙肉厚,受得住的。”
穆星河还要再说,却发现温行泽手上凝聚着微弱的真气,真气像一双冰冷的手一样抚摸过他的伤处,叫他的疼痛稍缓。
穆星河扯着嘴角笑了出来:“想想还是值得高兴的嘛,你看,你本来会术法,会剑法,现在还会这种功法,比那边的那家伙就差点修为了……”他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声音好像被海绵堵着,越说越艰涩。
温行泽的手伸出又收回,他这时终于笑了,春光融化在他的眼里:“我很好。看到你们其实很好。”
而那边那家伙正在和靠在树上的墨羽君说话,墨羽君似笑非笑,摆了摆手,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独自离开了山崖。
沈岫告别墨羽君,信手掷了一个什么过来,温行泽接过来,却是有些发怔。
那是一面白骨为背的镜子,穆星河猜得出那是什么,温行泽应当更是明白。
破损的蚀命镜。
“降伏它,或者被降伏,”沈岫走过来,淡淡道,“你的状态还不太稳定,需要个法宝镇一镇。”
温行泽一瞬间好似便想清楚了许多事情,他并没有推辞:“感激不尽,来日必衔草结环以报。”
“你该谢的是你自己,蚀命镜的手段,蚀骨、蚀心再蚀命,你能坚持到魂魄尚存,功劳在你。”
“那这样说来,我确实十分了不起。”温行泽涩然一笑。
沈岫点点头,本要离去,温行泽艰难站起身来,低首相送,不想沈岫忽然回头,问道:“你还想用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