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微微抬着头,看着那个被他拉住的人,眼底好像燃着火焰:“我们之间,就只能这样了吗?”
他听到自己心跳伴随着潮水鼓噪,那喧嚣中他眼里只有沈岫的影子。
然而此时沈岫却是将手从穆星河手中抽出,穆星河只觉被那力道一带,沈岫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把他靠压在海边的岩石,那张好看的脸距他极近,眉心却是有些聚拢起来。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那双眼睛是如此明净,又如此洌滟,倒映着穆星河的容颜。
“……有时候我真的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你在想什么,”他逼视着穆星河,想要望到穆星河的心深处,语气有难得一见的急切,“我只想跟你这样,还陪你落到如此境界?若非放心不下,我何至于在未能有把握收束他全部残魂的状况下来到这里?”
穆星河眼眸一瞬间被点亮,可是语气仍有几分被伤害太多而不敢接近的犹豫:“我以为……你在恨我,不能原谅我。”
沈岫却是拒不接受他的眼神。
他的声音是罕见地有些焦躁。
“我想过,可是我拿你又有什么办法?”
有很多办法。
狠一点的杀了他。又或许可以像沈岫对待很多人一样,坐视不理,冷漠以对。
沈岫应该都不难想到。
可是他都没有。
穆星河脑中如翻山倒海,四处都是尘埃与乱流,他怔怔地望着沈岫,那一向自负聪明的脑袋却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茫然道:“……我不明白。”
沈岫想要甩开穆星河的手,可穆星河却是一点都不放松,一直死死地拉着。
沈岫终究是不愿同他纠缠,松开了力道。
“……我当真从未想过会被一个人气到这个地步。”
他面对着穆星河那好像永远都不会放手的神情,终究一点一点地、好像无可奈何地放弃了什么,任由他拉着,缓缓坐在一旁的小碎石上。
远方是血海在翻涌,几乎要淹没这一小块难得的领地。
静下来的时候,他依旧能听到杂音在轰鸣,心魔带来的疼痛几乎是在内部撕扯他的骨肉。
可他眼里只有沈岫。
“我知道你很多事情不明白,”沈岫望着遥远的海域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便知道你为何会早早被遣下山。”
穆星河怔怔地随他目光看过去。
晦暗的天空,黯淡的层云。
杂音。
心魔四处游荡带来的苦痛。
这个世界没有先天真魔谱,没有左同光和渊一华,只有他们。
“你见过渊一华了吗?”沈岫忽然问道。
穆星河仍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答道:“……见过。”
“我意识到他的存在,比你早很多。与你初逢的时候,我在四处奔走,仔细谋划,因那是我自己的命途,因此我也不打算牵连任何人。你本也是和我无关之人,但……你同我结交,我被你打动。”
“我想,既然如此,这件事对你必然也很重要,你应当知情,以你的脾性,也定然会想亲手解决。那我便看着你,等着你,你做错没关系,想错也没关系,我总归还能保住你,我虽不能宣之于口,也总归能等到你自己悟到,”沈岫缓缓转过头开,看着穆星河,那眼神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可是穆星河啊……我也是个人。”
他声音那么轻,却好像巨石一样砸落在穆星河的心口。
他处在幻境之中,本就饱受压制,要不断控制自己才能维持自己状态的稳定,如今却是心潮翻涌,如何也不能平复。
沈岫轻轻挣开了穆星河的手,在穆星河内心怆然之际,又是缓缓将穆星河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顺着他的手,望进他的眼里。
“我不喜欢示弱,因我树敌众多,牵扯甚广,总有人喜欢给我添麻烦。可在你面前……不一样,”沈岫将穆星河的手贴到额上,初时那是一片冰凉,隔了一会穆星河却能感受到此中的温热,“我始终只是个人啊穆星河。”
穆星河的手几乎要发烫。
他知道沈岫一直都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沈岫会疲惫,会伤心,到了如今,即便是明白了穆星河的布置,即使如今那样思路清晰来到这里……在那感受到背叛的一刻,也会不可置信和痛苦的吧?
他有着那么强大的理智,可以割断和自己深爱宗门联系自己一个人决绝地走在人世间,也有情绪难以控制如同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