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_作者:舆凉(39)

2019-02-11 舆凉

  他便是在这座大殿中,想明白此事的。这殿中押着辅宫内侍从兵甲,想必另有一殿,押着宫婢女官。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出了不得了的事情,以致于需要拿住全辅宫之人来询问。该是丢了什么东西,怕是辅宫里最要紧的一样,关乎国运,关乎王位传承。念头转到此处,苏鹤呼吸猛得一滞,是阔儿!辅宫里最要紧的,关于国运与王位传承的,就是辅政太子。苏鹤面色猛然一沉。

  苏鹤在侍从兵甲之间格外惹眼,自然引来不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众人见他面色陡得一沉,整个人便犹如利箭张弓,沉凝蓄力,又锋芒无匹。寂静犹如涟漪在殿内传了开去,顷刻间,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辅政太子眼下虽还被幽闭辅宫,但出腊节骑象一事已然表明南掌王对他的态度,辅政太子仍旧是不容置喙的王储,幽闭辅宫只是对他犯错的惩罚而已。

  明白了此事的嫡子料来不会就此甘心。

  出腊节时,嫡子本想寻衅拿他,但他被人留在了宫中,故而没有成事。其实事后他猜过,嫡子要拿他,怕是会假意行刺辅政太子,他若是在场,定然会出手,到时再反咬一口,把行刺之责按到他头上,那么既坐实了他苏鹤是细作,又往阔儿头上扣了个通敌叛国的屎盆子。说不定还会好心好意说几句阔儿是被蒙骗之类的话。但这些只是猜测,不曾亲历,也略有遗憾。不过此事要成,首先得有禁卫军配合,若是他们不知禁卫军统领已有二心,此计其实可以反将他们一军。可惜,阔儿事先听了消息,怕是不肯叫自个儿涉险,也不敢拿出腊节这么个举国欢腾的节日玩笑。

  念头转到此处,苏鹤心头没来由暖了一暖,比某个直把自个儿往火坑里推,待千钧一发之际再往回捞的人可好太多了。

  嫡子出腊节一计不成,再出一计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将辅政太子掳走,似乎……并没有益处,反而是作茧自缚,有百害而无一利,嫡子不该如此行事啊……

  门户忽得洞开,苏鹤抬眼,只见宫内禁卫军直直冲着自个儿来了。

  怎么忘了这一茬,辅政太子失踪一事,还有他自己,难逃嫌疑。若是叫他们寻着了惊云阁的蛛丝马迹,自个儿这一回,怕是要栽。

  苏鹤老老实实被带走了,被几个官员模样的人审了一番,放在中原,大抵是三堂会审,王爷压堂的格局。奈何他听不懂南掌话,被问了几句便被扔进了大牢。

  自打来了南掌,他似乎总是在蹲大牢。苏鹤躺在木板床上,看着黑魆魆的牢房顶。有飞虫在上头撞来撞去,不留神便撞上了墙头,啪得摔到地上,不幸摔得四仰八叉还得挣扎着翻过身来,才能重振旗鼓。

  想来要找辅政太子,拿他问是一边,另一边肯定还在查着嫡子,若是嫡子那边儿毫无进展,恐怕就要来拿捏他了。但若是嫡子事已至此预备鱼死网破,那么阔儿的安危……苏鹤抬手按住双眼,嫡子好歹也算王储,理当不会这么愚蠢。

  以往蹲大牢,他都只为自个儿的生死,这回,却在挂心阔儿的生死,故而这大牢蹲得他度日如年分外难熬。好歹熬过去三日,他终于被提审了。

  审他的还是三日前那一批,就是堂侧站了个人,玄衣宽袍,身形颇为清瘦。殊无妄一见那身形,心情登时难以言表悲欣交集不知所措。

  上官澜怎么到了南掌?!惊云阁就撒手不管了?他是怎么混的竟然到了公堂?他几时学的南掌话?

  上官澜回过头来看了看苏鹤,笑了一笑。虽说易了容,但那双眼里戏谑的笑意,可骗不了人。

  堂上坐审的官员冲着上官澜说了几句。上官澜应了,便回头来冲着苏鹤道:“在下尚关,绍兴人士,在南掌王城内开了个绸缎铺子,略通南掌言语,故而上堂来,为大人与你传话。”

  苏鹤点头示意知道。

  于是稀里糊涂地受了审,倒也没上刑,只是被问及为何会在阔儿寝殿内,他斟酌了一番词句,才道:“侍寝。”

  上官澜照实说了,堂内顿时寂静无声。上官澜也回头来瞧着他,眼里写着“滋味如何”几个大字,看得人想把鞋底糊上他的脸。

  审过一轮,苏鹤又被押解下堂,临走时回头看了上官澜一眼,他正恭恭敬敬地拜别堂上官员,也该预备回去了。

  上官澜特意来此,大抵是为了见他一面,也是要他放心。若是上官澜有意插手南掌,想必南掌的格局,很快便会安定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