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才是露破绽?
若不计较他汉人身份,能叫南掌计较的,也只能是他惊云阁阁主的身份与南疆的那一层关系。若是不计较那一层身份与关系,眼下,他该如何行动?
倒不如,放松了心情,好生在此间呆着,说不定等辅政太子放了心防,就能放他回中原了。
想透这一层,殊无妄登时轻松了不少。紧绷的脊背都稍稍松了些。该出去瞧瞧了。
加了昨日穿的宽袍,推门而出,夜间已经看过此地,耳房门廊正对着一方院落,正院所对的小湖延展了半角到此地。小湖旮旮旯旯散落了几株鸢尾,长势喜人,看模样,过不多时便要开花。
殊无妄在门前站了片刻,不多时,便有宫婢跑来,手捧清水果物食品进了耳房,放下之后,又退开。中间竟无一人抬头,只谨小慎微低头做事。
看来,确实是将他当做了太子侍宠,不敢冒犯。
殊无妄洗漱,将送来的东西吃得七七八八。他人生地不熟,且又是白天,自然不敢胡乱转悠。
在房内歇着,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册,全是南掌文写的,一个字都看不懂。
消磨了小半日,昨日带他去寝宫的那人又来了。这回连话都不说了,直接示意他跟着走。
殊无妄便跟在他身后,一路到了书房。
书房形制简单,进了门,两侧尽是红木架,上头搁着典籍卷宗,最里头是一方长几。那人将他引进了书房之后,便自顾自退出去了。
殊无妄,一时,不知所措。
☆、第三章
眼风绕着书房转了一圈儿。屋内是有人的,只是匿在重重书架后头没叫他看见。也确实是该藏的,若是总不试探,怕也不是那城府深沉的辅政太子了。
殊无妄走到长几之前,俯身看了看那长几上的物什。忽得被一样东西吸引了眸光。
是屈子所作离骚经,正翻了一半着搭在案上。看来这辅政太子所学,比之中原的书生秀才,也不逞多让。殊无妄将那书本捡来翻看。翻到前头,才发觉这册子并没有被主人看去太多,前头看过的地方都留了些批注,工整的楷书,只是笔法折转有些生硬,结构摆得不大匀称好看。
辅政太子召殊无妄前来,一是为探他学识,二是为试探他来着宫中究竟为何。不料那人来了之后,只四下环视了一圈之后便去他书几前头观看。他书几上,本有几份他有意搁置的,旧时与南疆的通信,不料那人竟看也不看,径自取了那本离骚经。
那书册上头,有他亲笔的批注,他本非汉人,写汉字也是近年来才开始学的,又不曾有人教他,自然写得不好。他瞧见那人一页一页翻看,嘴角恍惚有些笑意,顿时再藏不住。
他佯作才寻了要拿的书册,自重重木架后头缓步踏出,不言不语,只沉眉看着案前自顾自翻书的男人。
殊无妄察觉辅政太子已到身后,扭头,扬了扬手中书册,“你的?”
辅政太子略略偏了偏眸光,“不是。”
“嗯。”殊无妄笑了笑,又自顾自翻了翻,细细看了看书上写的批注,“这离骚经比兴骚体不如如今诗赋好懂。不过看这书上批注,这书主人,也是有些风骨见识的。”
辅政太子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又往前踏了一步,道:“自今日起,你便在书房伺候。”
殊无妄神思略一转圜,旋即躬身,道:“苏鹤,谢过殿下。”手中仍旧卷着那一卷离骚经。
“苏鹤?”辅政太子在案后坐下,却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是。”殊无妄应了一声,揽袖提笔,就着桌上砚台舔了墨,写了“苏鹤”二字。
也是工工整整的楷书,只是笔画折转金钩铁划,笔力不知比他强了多少。
瞧着纸上的两字,辅政太子又忍不住抬头瞧了瞧殊无妄,忽觉这人,就该写出这样的字来。
辅政太子眸光闪烁,指了指殊无妄手中的离骚经,道:“这书,烦请苏先生替我誊抄一份。”
殊无妄瞧了瞧被他卷在手中的书册,素来不动声色的眸中竟有些笑意,“是。”
眼下,不说不问,才是保身之道。
殊无妄卷了书册,自笔架上头取了只小白云,垂眼盯着砚台,道:“砚,可还有其他?”
辅政太子四下打量了一番,察觉这书房内,仅有他身前这一方书案。只得吩咐下去,在他身侧,离不过七尺之处,另摆了一处书案。笔墨纸砚也排布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