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金主的巴别塔_作者:笼羽(48)

2019-02-14 笼羽

  按理说,都是成年人了,忙得没听见电话也不算怪事,许停烛刚考完期末考,和同学出去玩了也说不定。

  问题在于,许停烛从不会漏接池赭电话。

  自打两人有了交集,池赭拨过去的通话基本没“嘟嘟”超过十秒,许停烛的回应向来迅速而雀跃,仿佛他无时无刻不在等池赭的联络。

  许停烛没什么朋友,遇见池赭前,他几乎处于无社交状态,认识池赭后,他的世界也仅有一个池赭。

  雨夜空气湿重,池赭有些憋闷便没关严窗户,如今喧嚣的风呼呼地自窗缝刮来,推动窗帘啪啪打向墙壁,响动散落在寂静夜晚,令池赭顿感瘆得慌。

  他持捏智能机的右手极度用力,手背凸出道道青条,池赭躲进材质良好的珊瑚绒睡衣里,颓然坐于床铺,如同暴风雨夜中的一叶孤舟。

  电话起初无人接听,后来直接转为占线忙音,他佝偻脊背,呼吸像被深水灌进口鼻般极不畅快,等窗帘再次“啪嗒”击打墙面,他抵御不住内心惶然,起身匆忙换起衣服。

  池赭扣错了两次纽扣,额角急出汗液,勉勉强强端正衣冠后,他抓走车钥匙,两三步冲去拉开房门。

  他担心吵醒父母,关门动作放极轻,月光落进客厅昏暗清凉,他略显厉色的弧线绷极紧,举手投足尽显焦灼。

  池赭驱车疾速前行,好在恶劣天气下交警查得不是特严,他畅通无阻过了几个红绿灯十字路口。

  他略捎酒意的大脑极度清醒,有时情况越紧急,人反倒越容易平静。

  扔在副驾的手机传出阵阵忙音,池赭拨开转弯灯,思量起许停烛可能遭遇的突发状况。

  天色暗天气糟糕,道路行车少了许多,雨刮器间或奏响,配合着池赭心绪忽高忽低,他仅用平时三分之二的时间,便到达了许停烛学校。

  期末考结束,门口三两学生打伞狂奔而过,池赭驶入隔壁小区。

  由于房价低廉,物业不怎么管事,小区路灯坏了几盏,配合被风刮得飒飒作响的树叶显得格外萧条。

  池赭掐断忙音,推开车门伞也不打,他套上外套帽子黑罗煞般疾步前行,瓢泼大雨没多时便将他肩膀至鞋整个淋湿透,积水飞溅染得裤腿挺沉,池赭拽动下肢走得有些狼狈。

  他循着记忆找到窗户贴有“茶”字的单元楼,一楼传来的摔麻将声和粗鄙骂词,听得池赭眉头紧锁。

  上楼时声控灯始终不亮,有个烂沙发堆在转角,池赭匆匆前行差点踢到它,好不容易摸黑上了五楼,他抬手敲门。

  门内的咒骂渐近,陌生男音极不耐烦地问道:“谁啊?”

  没多时,一位衣冠不整的男生打开门,揉着眼瞪池赭,池赭勉强控制住面部肌肉,沉声问道:“抱歉打扰了,请问许停烛在家吗?”

  许是被池赭周身气质和氤氲出的寒气震撼了,男生面上不耐撤去些许,再开口时也礼貌了许多。

  他说许停烛没在,下午考完试就搬走了。

  语罢,他偏头望向简陋室内,继续说:“衣服和背包也拿干净了,应该回家了吧?”

  池赭扣住门框,眼中晦涩不明的更为沉重,末了他道了声谢,转身萧瑟离去。

  打湿衣物黏在背部,显露出他肩胛骨和虬结肌肉,池赭正面凭借长相俊美,还瞧不太出来狼狈感,背影就显得过于萧索了。

  男生张口欲问他需不需要带把伞,可池赭走得太急,转角很快便只余飘走的衣摆,男生只得摇摇头,摸不着脑袋地关上房门。

  等池赭赶回小区,时间已过十二点。

  拦车杆抬起,前车窗未关,保安对他这幅凌乱模样表示诧异,主动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池赭勉强挤出笑意,道了声不必,便匆匆转方向盘倒进车位。

  旋动门锁时,池赭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又撞见一场空,还好钥匙只转一圈便拧开了门,客厅敞亮光线顷刻间扑向池赭。

  他倏然垮下肩膀,抬步进门蹭了蹭鞋底泥泞,他“嘭”地摔门换好鞋,将湿透外套脱下挂上衣架。

  “许停烛。”池赭挽起袖子,出声是意识到嗓子哑了,他提声又唤一次,“许停烛!”

  想象中的怯懦回应并未出现,卧室传来东西摔向地毯的闷响,池赭瞳孔骤亮,抬步冲了过去。

  熟悉大床上躺着他寻了一夜的人,许停烛捂在被子中,整个人显得弱小又无助,打翻玻璃杯的胳膊还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