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陨一病,底下商量新任剑圣者的有,趁早换了主子的有,众生百态尽显,一如当年焰陨身在犬狱之中,那帮小人之态。
焰陨本身从不愿争执这些,知情的只知道他好脾气,不知情的觉得他任人欺凌,好端端一个剑圣者,就只是一病,平日里人来人往的锋火殿顿时冷清至极,甚至锋火殿里的人都冷言冷语起来。
焰陨只是好脾气的一笑,也不多言。
但只要有殇痕在一天,事情就不会任由其发展。没过多久,殇痕就去找了连轩。殇痕前脚刚出去,连轩便即刻传了一道口谕。即日起,若有人对剑圣者不敬,一律按重罪处理。
实际上连轩一早就有这道口谕的打算,但由于事务繁忙总是遗忘。他从未忘记剑圣者教授他,给予他的东西,剑圣者对于他来讲亦师亦友,更是温和宽厚的兄长。
战圣者一得空就会去锋火殿瞧焰陨。焰陨正侧身躺在病榻上,身上盖着一条天鹅绒薄被。
“焰?”殇痕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焰陨没有回答。
从战圣者的角度看过去,侧身躺着的焰陨显得异常瘦弱。整个身体就剩下骨架支撑,颈间的肤色苍白。朱红色的长发也颓然无生气,被压在头颅之下。
殇痕叹了口气。“你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意料之中,焰陨没有讲话。
“当年你身在犬狱受尽酷刑,那是我第一次理解痛苦的含义。再后来,你受重创,修为流逝,我又一次领会了什么叫痛苦,那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落泪。而现在——”
焰陨细微的缩动打断了殇痕的轻声陈述,殇痕仔细去看的时候,才发现焰陨并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眼睫正在微微抖动。
“别笑了。”殇痕道。
焰陨迅速转过身来,一双眼眨了眨。“我刚应该听你把话说完再笑。”
殇痕冷着一张脸。“有什么好笑的。”
焰陨一把捧过战圣者的脸,在他唇边蹭了蹭,小声开口。“别生气,我就是从来没有听过你的深情告白,有点过于感动。”
“……”
“你真第一次哭?真可惜我没看到。”
“焰陨。”
在战圣者发火的前一秒,焰陨准确无误地堵住了他的嘴。
殇痕的脾气硬生生地被这个吻柔化了下来,转而他掐开焰陨的下颌,还未等开口,焰陨便兀自补充了一句。“没轻没重,你要说的,对吧。”
殇痕被这句话逗乐了,他仔细盯着焰陨的脸。对方的脸色很苍白,显得细腻而软糯,焰陨瘦了很多,眼眶深陷进去,因此显得眼神异常深邃。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深邃,即使他是笑着的,也能感受得到目光里的深邃。如同漩涡或是旋风,金色的瞳孔便是风暴中心了。
殇痕和焰陨是长得像,但却又不像。大体相似是因为他们都是红发金瞳,但这种相似还不如楚天翔与殇痕的相似,因为楚天翔和殇痕是的确长得相像,有那么四五分也已经算是相像。而殇痕和焰陨的相似仅仅是红发金瞳,他们的轮廓和气质是完全不同的,就算是相似的红发,其实也是绛红与朱红色的分别。因此即使是第一次见到两人,也不会搞错。
因为消瘦得厉害,他的整个轮廓都显得愈发立体。朱红色的额发蜷曲着,一丝一缕地扫过焰陨的眼。他的眼仿佛燃烧起来,沿着额发的红色,火焰爬满整个寝宫。这不是别的火焰,是热爱,是欲望,是深情。
“我来说。”他缓缓开口。“太久远的事情就不提了。你每次回来都会令我觉得震撼,但最甚者,是你斩杀烬野的时候。我那时候看不太清你的脸,但是你站在龙虎场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再后来你成了五圣之首,依旧亦师亦友地带着我和羽霜,再后来我觉察到对你感情的异样,是从犬狱出来之后,你仅仅带着安抚性的吻。”
殇痕笑了。“谁告诉你那个吻单纯了?”
“再后来么,就是你失踪的那场战争。我觉得在之前我们的关系已经确定了吧,然而后来你却不准我上战场,我当时非常不解,本想等你回来问清楚,但你却没有回来。”
“我现在告诉你,如果当时你去了,会死在战场上。”
“为什么?”
“因为连政。”
焰陨点点头,继续道。“你还是比较稳妥,因为我只在你失踪之后,感受到痛苦两个字。更夸张地讲,我的心脏好像被撕开了,插满了玻璃,流着血,然后又迅速地,含着玻璃碎片愈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