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刻钟, 暖阁的门被一把推开,梁荣大步走了进来:“看书看得入神了,险些忘了时辰。多亏顺娘着人唤我……”
张婉接过宫人手中的巾帕,在梁荣额上擦了一擦,柔声道:“时辰尚早,殿下何必赶的这么急?”
天子不喜以人为畜,因而太子在东宫也不乘肩舆,皆是步行。怕是走得太快,额上才会冒汗。
梁荣微微一笑,握住了妻子的手:“冬日地滑,你身子沉,车还是慢些走更好。”
这话说得张婉面上一红:“殿下有心了。”
为了让她安稳乘车,太子宁肯自己赶上几步。这份呵护,怎能不让张婉动容?
梁荣却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待汗落了,就牵着太子妃的手上了车,向着式乾殿而去。
东宫离式乾殿并不算远,不多时便到了地方。梁荣带着妻儿缓步入了偏殿,只见殿中御案上,摆着一副围棋。天子与奕将军对坐,正在手谈。
“荣儿来了?快进来。”看到儿子一家进门,梁峰一推棋盘,笑着转身。
眼看快要得胜的一局,被推乱了棋盘。奕延挑挑眉,压住唇边笑意,站起身来。
“儿臣见过父皇。”太子和太子妃齐齐见礼。
一旁奕延躬身,向梁荣两人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梁荣连忙道:“骠骑将军免礼。”
奕延在这边,梁荣是半点不奇怪。刚刚平定雍州,大胜归来,父皇肯定是要招人入宫的。这么多年过去,他也算见怪不怪了。只要奕延忠心,跟在父皇身边,也算有个照应。
“都坐。”梁峰笑着摆手,“昱儿也来了?让皇爷爷看看。”
当初给长孙取名,着实让梁峰绞尽脑汁。又要好听,又要绕开常用字才行。天子的名字可是要避讳的,就像他那个“丰”字,现在都没人敢用了。“丰收”要说成“盛产”、“粮足”才行。将来还要避讳梁荣的“荣”字。这样的麻烦事,两次就足够了。以后皇子皇孙取名,还是选生僻一些的字为好。
听到皇爷爷唤他,小家伙也不认生,被乳母牵着,跟只小企鹅一样摇摇摆摆走了过去。梁峰哈哈大笑,把这小肉团子揽在了怀中。
刚满一岁,梁昱正是活泼的时候。被皇爷爷抱住,就是咯咯一阵笑。随后又转头看向身边那人,有些好奇的伸出手,似乎想去抓那双颜色古怪的眼珠。这下别说是梁峰,就连奕延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不怕他容貌的孩子,并不多见。
从腰上解下个镶蓝宝的佩饰,梁峰放在梁昱面前晃了晃:“喜欢这颜色吗?”
小家伙哪里听得懂,兴奋的伸手去抓,梁峰笑着把东西放在了他手中,又逗了半晌,才让乳母抱去一边。
接过巾帕擦手,他对张婉道:“阿婉近日可还好?”
张婉微微欠身:“回父皇,儿媳这些日来吃睡皆好。每日也有走动。腹中孩儿安稳。”
梁峰点了点头:“太医的话要听,不能光是卧床静养。这些年太医院妇、幼两科皆有长足进展,也是喜事一件。”
别说妇幼科了,连牛痘他都派人研究去了。现在幼儿死亡率居高不下,各种流行病又防不胜防,自然要多想些法子提高人均寿命。
张婉微笑道:“父皇牵挂万民,自惠及儿媳。”
这话说的妥帖,梁峰笑笑。张宾这个女儿是个聪明的,锋芒不露,贤淑端丽。不枉他当日宴请百官内眷时,让宫内女官细细验看。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之前上书,请太子纳侧妃。可有此事?”
张婉的表情立刻整肃:“儿媳是有此意。儿媳连年有孕,殿下身边当有人伺候才行。太子纳良娣、孺人,乃是古礼。儿媳不敢独居东宫。”
听到张婉这话,梁荣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顺娘何必如此?”
现在东宫里除了张婉,其实还有几个陪嫁的媵御。不过为了确保嫡长,梁荣都没去碰。跟张婉更是少年夫妻,情谊正浓。
然而张婉只是对梁荣微微一笑,并没有松口的意思。
梁峰细细打量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发现她眼神中确实没有弄权或者故作姿态的意思,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如此也好。不过纳侧妃,乃是东宫内帷之事,回头选人,也可由你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