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青年,轻声道:“还望你我,好自珍重。”
目送那如莲的清丽身影提着裙摆钻入轿车中远处的身影,慕容老师孤零零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慌忙低头去看手上那本书。
这是一本被精心保存的诗集,上面还有它曾经的主人留在其上的斑驳的泪痕。
然而慕容老师却仍旧要废了些功夫,才从记忆中找出了自己赠书的片段。
他心中一痛,翻开扉页,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迹娟秀的词: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望君珍重。”
青年猛地抬头,然而却只来得及看到那辆黑色轿车已然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缓缓并入车流。他心中有根弦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手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抬起来,甚至他的双腿,都似乎有一股无名的力量绊住了他的脚步,令他丧失了去追求改变的勇气。
他们还会再见的,织月一定会等他,自己、自己也一定回去找织月。
他这样告诉着自己,然而心中却平添了一份怅然若失的迷惘。
而此时的黑色轿车内,年轻女子卸下往日新潮浓艳的装扮、露出符合她那个年纪应有的清新亮丽后,一张俏脸越发显得清丽温柔。
良好却不拘泥的教养,朴素却不显落魄的衣着,便如同一副娴雅的水墨画卷,落入副驾驶座上暗自打量的福伯眼中。
“一晃小姐去德国念书也又有好几年,小姐大了,也变漂亮啦。”
福伯这话可不是客套,而是诚心诚意地感慨。
不知怎的,虽还是那副素净模样的打扮,但宁织月就是给福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仿佛内里成熟的一朵娇花,正在等待绽放。
“福伯捧了。”宁织月笑了起来,这一笑带着几分真切的意味,那张素净的脸庞竟莫名显出几分清朗味道,与上车前和那位慕容老师告别的笑容比起来,却是高下立判。
她在轿车宽大的后座上正襟危坐,当真是目不斜视。然而过了些时候福伯再看,却见少女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这熟悉的一幕令福伯不由笑了起来。
宁织月眼睛一瞥,便在后视镜上和福伯的眼神撞在一处,蹭的一下脸就热了——被人发现自己在臭美,这是不是有点太尴尬?
论起年纪来,绝对能算是宁织月爷爷的福伯俏皮地眨眨眼,然后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
你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宁织月小姐回国的消息偏巧不巧,正赶上宁老板快要生日。虽说这三十六岁生日非零非整的,宁老板也从来不喜欢那些洋玩意儿的轻浮虚华,往日里过农历生日时也不过让厨房下一碗长寿面,更别提阳历?人难不成还一年过两次生日不成?懒得理会!
但耐不住他如今有了个致命的弱点。
宁独秀大老爷再是乾纲独断,却也拒绝不了他家小妖精攻那撒着娇的轻轻一语。
一开始听顾雪君说他要下厨做东西吃,宁老爷自然是断然拒绝的——开什么玩笑,君子远庖厨啊!而且好端端,做什么突然对下厨有了兴趣?
这做人嘛就是不能胡思乱想,一乱想就容易想茬。
因为剧情需要理所当然想茬的宁独秀先生细细一想,最近有什么特别的?
——宁织月要回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雪君忽然要学厨?
宁老爷不由便揪起了那满腔炽烈滚烫的恋慕,闷在书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当真是气极了,譬如他见到屋外头雪君正陪着孟极在玩闹,暖日融融阳光正好,然而那光明圣洁的光却找不散他内心深处渐渐生长的躁动。于是他牙根痒痒地拨了个电话——当天下午便请了医生带孟极去剃了毛。
雪君:喵喵喵喵喵?
雪君也没有多想,只是替自己的犬友默哀了三秒钟——剃毛光秃秃的孟极,想也知道怕是有一段时间要羞答答不肯见人了。只是夏天本来也该把长绒毛剃掉些,免得生出寄生虫来。顾雪君暗自点头,心想着他的宁叔叔果然是无一处不周全妥帖。
然后回转过身,不小心逮到宁独秀原来站在书房的玻璃后面盯着他看,不由笑了。
其实宁老爷并未真盯着他看,他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他笑便笑了,偏偏还走过去,在宁独秀大老爷面前敲了敲窗户:“叔叔,你午睡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