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觉得微微心酸,怕把他弄醒,但是指尖像是有自己的意志,恋恋不舍,迟迟没有从他的脸庞上移开。
又下过一场秋雨之后,秋天彻底离去,这个城市的冬天带着南方特有的潮湿的冷,与北方的严寒不同,这种冷是一直透到骨子里的。
孙浮白站在会客室里,隔着玻璃看着病房,病房外头有个小阳台,周群已经可以起床,但是仍然不能自己独立行动,任苒扶着她出去坐在椅子上,问他要不要喝水,周群摇摇头。
孙浮白看到他低下头和周群说话,脸上的神情温柔,孙浮白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是他想,他的声音一定很温柔,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看起来干净而精致,发丝是金色的,鼻尖额头都像是玉雕一样。
任苒帮周群倒了一杯橙汁,转头看到孙浮白站在那里,他和他对视了几秒钟,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转身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
孙浮白点了下头:“他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孙浮白的掌心里有一串钥匙:“带你去看个人。”
他的语气并不是征求任苒的同意,而是直接这样说出来,像一个命令。任苒对这人的了解至深,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中午之前我要回来。”
“来得及。”
任苒进去和周群说了一声再出来,一路上他都极沉默,路两旁的树叶已经泛黄,秋色明艳而斑斓,阳光的碎影投在车上和脸上,,车转弯时,孙浮白打开了音响。
钢琴声像清泉一样流泄在车里,任苒的头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他的手搭在膝上,换挡时孙浮白偏过头,看到那指尖被阳光照耀得看起来像是半透明的一样。
他最近瘦得很厉害。
孙浮白心里的感觉很复杂。这个一眼看上去单纯简单,通透得没有任何秘密的男孩子,实际上,却有着许多令人费疑之处。
他查到一些东西,他相信那些就算不是全部,也已经相差不远,可是那些资料和眼前的人完全对不上。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只是他还没有找到。
他们在一扇铁栅门前停下来,门口挂着的牌子写着的是一家疗养院,铁栅门里有着现代化的建筑和高大的乔木,草坪翠绿平坦向深处延伸。铁门打开,车子缓缓开了进去。
任苒一语不发的跟在孙浮白后头,有一个穿着淡绿色护理袍的女人领他们进去,一道走廊又一道走廊,这里错综复杂得像一座迷宫,越走越觉得身上的寒意越重——但这里是有中央空调的,温度并不低。
这种寒意来自心底。
前面那个女人停了下来,打开一扇门,门里是个纯白色的隔间,再过去还是一扇门,门上有小小的玻璃。
孙浮白朝里看了一眼,让到一旁,示意他过去看。
任苒缓缓走过去,脸庞凑近,从那小玻璃窗向里看。
屋子里也是一片纯白色的颜色,固定的煤油棱角的桌子、椅子,还有一张床,挂在墙壁上的小的液晶电视。有各穿着白色病人服的女人脸朝床里侧躺着,她的头发被剪得极短,人也瘦。任苒惊讶的砖头看孙浮白。
“她······”
“这是老爷子的安排。”孙浮白说:“老爷子说,四小姐需要静心疗养,对她自己、对旁人,都好。”
任苒觉得背上窜过一阵寒意,肌肤上立起颤栗的小疙瘩。
他转过头不再看那块玻璃。
和孙世辉相比,孙浮白以前对待他的手段······还算是直接,并且留有余地的。
他们从里面出来,任苒觉得有点透不过气,孙浮白指指走廊尽头:“那里还有一间病房,住的事老爷子以前挺喜欢的一个女人。”
他们从里面出来,见到第一扇窗子的时候,任苒几乎是扑到窗边,拉开窗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呼出去。
孙浮白问他:“要喝水吗?”
任苒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领路的女人递过一杯水,和孙浮白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任苒注意到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简直像个幽灵一样。
任苒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把那杯没有温度的水一口口喝了,孙浮白让他休息了几分钟:“走吧。”
回去的路上任苒无意思的弯着腰坐在那里,是一个略微瑟缩的,环抱自己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