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侄板板整整地端坐着:“皇叔,批完了,请您过目。”
我拉他起身:“明儿再过目吧,不早了,睡觉去。”
皇侄被我拉起来,他可能是久坐腿麻,一个趔趄倒向我,正在此时,许长安又奔来了:“陛下!陛下!薛大人来了!”
由于我吩咐过,今后薛赏要见我,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让他见到我,因此不明就里的许长安总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看来我应该送他去太监培训班,回炉重造一番。
说话间薛赏已经一头扎进来。薛大人看见我和良王,大大地愣了一下。
啊,薛爱卿你别误会。我连忙扶正良王侄儿,问道:“薛爱卿何事?”
薛大人这才向我行礼,正色道:“今夜会审,请陛下圣驾垂堂。”
我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事,看来今晚是睡不成觉了。
为了不让殷蛀虫知道,薛大人把会审时间定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所谓三司,分别为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但此番御史台是殷载的地盘,我们并未邀请他们参与,所以说是三司,其实只有两司,我的作用,就是充当第三司,同时镇镇场子。
我迅速地带皇侄下去换了身衣服,打算夜服出宫。
薛赏诧异地看了看良王,道:“良王殿下也同去吗?”
我故作神秘道:“走吧,良王不是外人。”
我带良王侄儿猫进一顶小轿子里,跟着薛大人的轿子出了宫墙。夜风如水,万户将息,更梆声幽长入耳。我问皇侄:“茂郎没出过宫吧?”
皇侄拘谨地跟我挤在一起,答道:“回皇叔,这是头一次。”
我掀开轿帘子,瞧见漫天星斗,来了兴致:“若赶得上,一会我带你去北城楼,那儿看风景最好。”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示意他也往外面看看,他没反应,心无旁骛道:“是,皇叔。”
良王他,一向都是个有点无聊的人啊。我打算寻点他感兴趣的话题:“薛大人你以前见过吗?”
他想了想,垂目道:“回皇叔,薛大人是臣侄……皇祖母那头的表兄,臣侄幼时见过几面,不过已经不大记得了。”
我一愣,原以为他们从前没见过的,都忘了亡太子的生母是我父皇的元后,姓薛,薛赏的爷爷正是薛皇后的亲哥。这关系就有点复杂了,如此一来,皇侄和薛赏二人岂不是有亲缘?我心里有点发愁。
皇侄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神色,突然轻声道:“十四叔,要不我下去走吧。”
他这是怕挤到我。我毫无芥蒂地和他挤在一起,以示亲近:“几步路就到了,还嫌皇叔挤你?”
说话间就到了地方。薛赏让我和良王呆在一个小房间里,指给我一个巴掌大小的窗口,说场面可能会有点血腥,怕惊辱圣驾,告诉我从窗口看就行了。我无所谓,薛赏他主要是怕殷蛀虫日后找他麻烦,拉我来是为了撑腰,我最后只管盖章落印就行了。
我无所事事地坐下喝茶。带皇侄来,本是想让他多和薛赏接触接触,向薛赏学习学习文才武略,但这孩子太傻了,只死跟着我,跟屁虫一样,我让他打窗户眼里看薛大人审案,他也不看。我正寻思着过几日给皇侄请个正经的先生,突然听见一声惨叫,叫着叫着转成了哈哈大笑,十分瘆人。
郭龄老儿惨笑着:“薛赏,你我各为其主,有我今日,早晚有你这一日!”
“今日只问青州科场之案,郭大人何必急着招供晋王殿下。”
“晋王?”郭龄又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晋王!晋王军功卓著有汗马功劳!比之郑秀小儿如何不可!”
我竖耳倾听,闻言有些羞愧,郭大人口中的郑秀小儿,正是我。
薛赏似乎未料到郭龄这般大嘴巴子,有意想阻止他继续胡扯:“请郭大人在诉状上画押吧。”
郭龄偏要大吼道:“我便是为了晋王,你又是为谁?那日陛下大行,你潜入东宫,又暗会燕王,薛家至今日竟已不知成了谁的狗,太子英灵若着眼东宫见长孙殿下今日……”
“啪”的一声,薛赏大概又不知动了什么刑,郭龄发出嘶嘶抽疼声,顾不及说话了。
我觉得有些头疼。皇侄惊惶地望向我,见我一抬眼扑通一声就跪:“皇叔,臣侄……臣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