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庆元帝想左了,何皇后忙道:“不是,煌儿只是恰好在现场,但——女孩子家夏日衣衫轻薄,桐丫头救上来后,哎,也是赶了巧了。”
庆元帝沉默了,他明白何皇后的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让人看住在场的人,别让他们出去乱说。”
“臣妾已经把当时跟着煌儿的人全关起来了,可毕竟是在御花园里出的事,来往宫人不少。我刚派人去问了,有人说外甥女落水的时候看到了楚昭仪,其余人更不好说了,就怕有嘴不严实的把消息传出去,到时候可叫桐丫头怎么做人呢?”
庆元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六儿子的病迟迟不见起色,他便动了再换个儿子与南陈结亲的念头。明惠公主已过及笄之年,算来算去只有唐煌的年龄勉强合适,十儿子唐炆才九岁,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若是落水的是寻常贵女,他要不逼着对方假装此事没发生过,要不就把姑娘塞到儿子后院当小老婆,偏偏出事的是嘉和县主这个他最疼爱的外甥女……
“臣妾想着,不如与长公主结个亲家,有什么流言也不怕了。”何皇后抛出了早就想好的解决方案。
庆元帝仍是不死心:“两个孩子年纪尚小,不至于避讳成那样。你先把宫里排查一遍吧,有多嘴多舌的全杀了,看还有人敢说他俩的闲话。”
话说到这份上,何皇后不好再劝。她心里想着得嘱咐安阳长公主一句,让嘉和县主晚上装病。御医那里倒不必担心,反正平日里他们就喜欢把小病往严重了说。
夫妻二人相对无言,渐渐听得有女子的哭泣声由远而近:“我可怜的儿啊……”
有宫人进来通报:“陛下,娘娘,安阳长公主求见。”
“让安阳进来吧。”见苦主来了,庆元帝的头都大了。
…………
终于从宫里回了公主府。崔桐一阵风似地跑进卧房,扑入藕荷纱帐中,帐子里挂的四个盛着百合香的金凤池香囊被她的动作冲击得来回乱晃。
沉闷而细碎的哭泣声回荡在屋中,安阳长公主听得心都快碎了。
回宫的路上她与崔桐同坐一辆车。细细劝慰了女儿一番后,安阳长公主将与何皇后的约定告诉了她,之后女儿就像是丢了魂般,任凭她如何安慰,只是无声地啜泣。
女儿大哭大闹的模样她见过无数次,却没有哪次是让她这么心疼的。安阳长公主开始后悔答应何皇后的提议了,即使能让皇后欠下一个人情,也抵不过孩子遭的罪。
她越想越觉得后怕,虽说选的地方湖水不深,自家女儿也会水,皇后还承诺说会派深谙水性的宫人跟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有个磕着碰着的……
安阳长公主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她搂着崔桐的肩膀说:“好孩子,你是担心没脸见人吗?放上一百个心吧,你舅母全安排好了,今日在场的不会有人出去乱说的。”
崔桐继续把头埋在衾被里哭,哭到日落西沉之时方说了一句完整的话:“皇后舅母那么厉害,就不能把事情彻底压下去吗,我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七表弟!我不喜欢七表弟!”
安阳长公主的心猛地向下沉去,惊觉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勉强笑道:“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好,你七表弟家世、容貌和才学哪样不出挑,你同他从小玩到大,彼此知根知底,舅舅和舅母又待你和气……”
“我就不嫁他。”崔桐哭得个昏天黑地,她直起身子,拔下发髻上插着的累丝朵云托月金簪往自己心口扎去,“母亲非让我嫁他,我就不活了。”
“娘的心肝儿哎。”安阳长公主吓得魂飞魄散,忙夺下崔桐手里的簪子,紧紧攥住女儿的双手生怕她再做出过激的举动,“好好好,不嫁就不嫁。你跟娘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子的,娘照你喜欢的样子去找。”
心情激荡之下,崔桐总算对亲娘说出了心里话:“我,我想要太子哥哥那样的,哪怕做个良娣也愿意,才不要嫁给七表弟。”声音几不可闻。
安阳长公主的脸色霎时变得雪白。
她紧紧捂住崔桐的嘴,直视着女儿的眼睛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把这个心思给我咽到肚子里,再不许透露给旁人,连说梦话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