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都是有追求的,好了就想更好,舒服了就想更舒服,所以当何云飞出现,提出以低于清苑矿自身开采价格卖煤给矿上的时候,矿上领导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么一来,一年连七个月都不用干了,全矿放大假,一手拿着国家发的资金买煤,另外一手,用国家给的指标,把煤用高价卖掉,不但不用生产干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个个也捞得满手是油。
到了去年,顺应国家企业改革大潮,清苑县煤矿和很多国企一样,终于推向了市场化。
没有国家拨款,也没有指标,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的清苑矿各级领导一合计,干脆把整个矿承包给了何云飞,彻底不用操心,好日子更上了一层楼。
问题在于,世上就没有永远平稳的好日子,还不到半年,何云飞就被抓了。
和平山矿的农民矿工不同,清苑矿的领导们还是有一些关系的,很快就确实了一个消息:何云飞判了是死刑。
所以今天这个会议,这批有很长时间都没有正儿八经工作过的矿领导聚在一块,就是要讨论,收回清苑煤矿,重新组织经营。
“要我说,咱们经营什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找个人承包出去!”
“矿长这话讲得对!咱们煤矿要设备有设备,要工人有工人,要储量有储量,不怕找不到接手的!”
“我赞成!不过,钱不能比以前少啊!”
“现在这个物价涨的太吓人了,不光不能少,还要多!”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清苑矿的领导们,似乎都不约而同的忘了一个法律上的问题:何云飞和他们签订的承包协议,是五年的,至今,才过去了一年,而当初承包煤矿,何云飞是一把给了五年的承包费用。
在场的人,好像都忘了有这份协议和这笔钱。
就在最后表决的时候,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了。
丁静静戴着墨镜,一身黑色大衣,在风中踩着高筒靴出现在门外。 “你这个女同志讲话好没有道理!”
对于丁静静的要求,清苑煤矿矿长第一个表示了反对,拍着桌子说:“何云飞现在人在大牢里,马上就要枪毙了,我们还怎么执行协议?”
厂里一个老主任嘿嘿一阵冷笑,不阴不阳的说;“再说了啊,何云飞是何云飞,你是你,是他跟我们签的协议,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话,让他来讲!还钱也不是还给你,让他来拿!”
周围一阵哄笑。
都知道何云飞现在根本出不来,接下来连命都保不住,他怎么来谈?他又怎么收回这笔钱?
当初的合同是和何云飞的公司签的,现在这个公司都被封了,之前签的合同又怎么可能去履行呢?
“我草!”任鹏眼睛一瞪,目露凶光说:“跟我们来这套,你们一个个吃错药了吧?”
“你要干什么?!”原来矿上的保卫科长豁然站起来,脸色阴沉,呵斥说:“我告诉你,我们是国家企业,不是几个小流氓就能撒野的地方!你给我把社会上那一套收起来,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让你进看守所!”
还是刚才那个老主任,继续不阴不阳的冷笑说:“小伙子,不要冲动嘛,你们老板都判死刑了,你跟这里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蒜?”
同样,一阵哄笑。
“这位大姐,我们内部开会,你要是没什么其他事,麻烦你离开。”矿长对丁静静说。
丁静静一言不发,冲任鹏招了招手。
任鹏脸上闪过一抹讥讽,立刻递过去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子。
丁静静不急不慢的解开纸袋子封口,从里面拿出来一叠厚厚的纸,随手丢在偌大的会议桌上,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淡淡的说:“矿上的事,我一个女人不懂,鼻子里插大葱这种事,我也不会,不过这些账你们最好先看看。”
会议桌旁矿上的领导们你一张我一张拿起桌上那些纸,只看了几眼,一个个的神情顿时剧变。
任鹏也随手抽了一张纸,轻轻的放在保卫科长面前,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说:“金科长,我们都是常来常往的,你就要一个电话把我送进去,不厚道吧?你看,电话就在后面,是你打,还是我打?是朝派出所打,还是朝纪委打?是你进去呢,还是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