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_作者:楚云暮(636)

冯弘嗤笑一声,将圣旨卷巴卷巴随手一掷,颇有些愤然地对兄长道:“皇上真要下手处置咱们了啊?先是撤了我的职,命我居府思过,如今居然还撤换大将军一职,让高云继任,难道他以为高云会听他的调遣?”

冯跋面沉如水,阗黑一片的眼中看不清情绪——这一连串的政治打击来的太快,他实也没有想到慕容熙一怒之下会为了远在天边生死不明的拓跋珪想要与他决裂——近十年的扶持依旧比不上数载前的露水姻缘。该说慕容熙这人太痴还是太傻,傻到自以为是,还认不清如今情势!

冯弘目光闪动:“主上昏虐,兼忌吾兄弟,如今还首无路,还不如及时而起,立公侯之业!”

冯跋这一次没有驳斥这悖逆之言,只瞥了弟弟一眼,起身离座道:“他要做,就让他做去。明日我就主动请辞,谢罪离京——”

冯弘一愣,以为自家哥哥又犯哪门子糊涂情痴了,刚欲开口,冯跋却是冷冷一笑:“这么多年浑浑噩噩不能视朝,且让他看看如今殿上京中,还有谁会听其号令。”

这些年来辽东一直是靠着冯跋在支撑,亲信党羽早已遍布朝廷,就是原来后燕亲慕容氏的老臣们多也对逼死慕容宝遗孀丁太后的慕容熙早有不满,又兼慕容熙多年避在后宫醉生梦死地不理事,如今他要一意孤行地起兵出塞援助曾经的灭国仇人,只会更惹人怨恨而寸步难行。而冯弘这时才恍然大悟——冯跋离京,坐视事态升级,待满朝文武对慕容熙的怨怒不满累积到一个临界点而行将爆发之时,他才好“从众之请”“众望所归”地亲自率领驻扎京畿的冯氏兵马回京“兵谏”。

公元403年秋,后燕征北大将军冯跋趁燕国为故太后丁氏生祭行祀礼之际,忽然起事,兵不血刃地迅速包围了后燕宗庙,历数燕主慕容熙执政以来十大罪状,当场执拿,废为庶人,并将慕容熙身边所有的近侍、亲随与宫中嬖宠悉数擒杀,数天之内就使后燕江山易主,政权更替,并迅速稳定了局势。为了试探隔邻的高句丽的反应,冯跋先去帝号,推立高句丽贵族高云为燕王,改元正始,未己,废之而自立,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平,仍称国号为燕,后世称之为“北燕”。

北燕政变的消息传来,使拓跋珪狠狠地砸碎了一几案的东西,他倒是真是小看了冯跋的心性,当初丝毫没放在眼里的一介武夫,原来也有问鼎之志!如今漠北的情势是柔然西凉联军互为犄角向背,凉军组织铜墙铁壁包围云中城;柔然军则负责阻击先前魏军还在半途的后部步兵车兵军团向云中靠近。步兵与骑兵若与人数相当,便很难从正面战场闯过这重重封锁来解云中之围,所以拓跋珪才想联和北燕,奇兵外援,从敌军意想不到之处一举反击,可现在计划失败,他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本国来援了。

而彼时的平城,自然也已经收到了前线战报与拓跋珪的旨意,负责监国的太子拓拔嗣还不到八岁,纵使少年老成聪明果敢,朝堂上的话事权也还是泰半掌握在有兵权的鲜卑亲贵手中——而今因卫王之乱,八部大多崩析,名存实亡,平城只剩一个贺兰讷发号施令。

此刻他便对小太子摇了摇头,一脸沉痛地道:“陛下被困云中,老臣岂不焦心?然北征军已被切断首尾,后军已经日夜猛攻、死伤枕籍,终不能破其封锁,若再增兵恐也是徒增伤亡。”

当即另有一臣顶了回来:“那依大人之言,难道要坐视不理,抗旨不遵?!”

贺兰讷一眼扫了过去,见不过是个汉人文官,也没放在心上,轻飘飘地道:“那自然不敢。实在不行就只能调南线作战的贺兰隽回援北上了——我贺兰部举族尽忠,自不必说;只恐怕一旦前线撤兵,奚斤将军会独力难支,还在拉锯的豫北晋南战势会陡然恶化,一旦慕容永的西燕军长驱直入,这个责任是不是诸君来负!”

拓拔嗣似被这一席话吓住,颇有些六神无主,只得暂令退朝,容后再议。

晁汝身为谏议大夫,方才一言不发,此刻也只是以袖掩唇,一面咳嗽一面慢吞吞地混在人群中往外走,在经过贺兰讷身边之时,才抬目示意,交换了一个只有二人能懂的眼神。

刚才那一番言论自然也是出自晁汝授意:反正平城是无兵可发,要派援军解云中之围就必须调回南线军队,看看若有万一,谁敢负责。

一旦这太子进退无据不知所措,那便更好了——现有一个清河王拓跋绍可供替代呢,只要拓跋珪永远回不了平城,这大片江山还不是迟早便宜了他贺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