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面现怒容,狠狠拍了下近前的扶手,斥道:“到外边就不知规矩了,你怎么和哀家说话的?你就只管怀上孩子,旁的一应物事不用你管,到时养好胎,前路自然坦途。”
徐讷讷木着脸,死鱼眼瞪向虚空,闷声道:“前几日母后还说我身份尊贵,不能给人做妾室,如今竟要我去与人无媒苟合,这就是母后所说的规矩吗?”
赵太后平生最是注重规矩,一个“孝”字就将自己女儿压得喘不过气来,眼下居然被不孝女当场顶撞,她的怒意可想而知。
“荒唐!哀家看你是在外头心野了!”赵太后怒目而视,“你莫不是瞧中了那卫湛,还想着做他世子夫人?你死了那心思吧,人家一国王世子,缘何要娶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如今被你皮相所迷,也只是把你当个玩意儿,你竟妄想嫁给他吗?”
徐讷讷心内无半点波动,只听脑子里周讷声声气恨:“这是我的母亲吗?竟要我去做那种事!”
徐讷讷心道,是你的母亲,可现在是要让我去做那种事。
她在脑子里问周讷:“依你母亲的行事,指使那个人下毒的人应当不是她,你心里有头绪没有?”
奈何周讷气怒攻心,压根没办法好好思考,也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徐讷讷叹了一声,心中已将背后图谋串了出来——赵太后当初把自己女儿送出去,倒不一定就是让她死在外头,而是想让她在卫湛身边,近水楼台好爬床,最终目的只为了她肚子里揣上个包子。
至于揣上包子之后,她大胆猜测,赵太后将她接回来,等孩子降生,那就是她的亲外孙,就算是新帝那个养子也是不及的。
见她久久没有说话,低眉顺眼的模样看着还有些可怜,赵太后神色缓和了些,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年纪到了,动些心思也是正常,母后不怪你,可你万万不该沉迷于此。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咱们女子万不能将所有倾注在男人身上,你想想,若你有了孩子,以后便有了依靠,这比什么不好?”
徐讷讷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脑子里的周讷已经消失不见,她闭了闭眼睛,问道:“母后,您告诉我,当初父皇的遗旨是真的吗?”
据赵太后所说,先帝临终前下了一道遗旨,那道遗旨却是发现了周讷的身份,斥她大不孝,丢尽了皇室的脸,让她殉葬皇陵。赵太后无可奈何之下才疏通层层关系,将周讷远送至卫国,初衷只为保她一命,顺带着让她做细作,窃取卫国的消息。
这些话漏洞百出,可先前周讷深信不疑,直到那夜一杯毒酒才隐隐动摇,此刻终于起了对峙的心思。
徐讷讷善于观察,余光紧紧盯着赵太后,就见她面上微微一僵,神色错愕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握在扶手上的手十分用力,手背青筋爆起,显然心情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她冷笑一声:“难道还有假的不成?你父皇就算去了,哀家也得说一声,当真是烂了心肺了!”
她避而不答,徐讷讷皱了皱眉,到底没有继续问,只是心头存了疑,这里面必有隐情。
周讷记忆里的父亲虽与她不太亲近,但毕竟是长子,也有过父子亲情时刻,就算知道了身份,将她贬为庶人也好,怎会让她殉葬?
“原来如此。”她淡淡应了一句,神色越发冷漠,眼神都显得阴沉沉的。
这与赵太后记忆中最不喜欢的模样重合,她皱了眉头,越发觉得不喜,只有那一张生得与自己颇为相像的脸让她看着舒服些。
“哀家乏了,你先回去。今日之事,你好好掂量掂量。哀家在那卫王宫中安排了人,到时通过他与你联系。”赵太后微沉着脸道,“别想着侥幸,男人最是靠不住,那卫湛更是个绣花枕头,虚有其表,败絮其中!”
徐讷讷默默地听着,心想卫湛的名声真是被他自己败坏了,他确实虚有其表,内里却不是败絮,而是一肚子的黑水。
被宫人引出大殿后,徐讷讷心头压着的沉闷一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大殿装饰富丽堂皇,可在她看来就像个华贵的牢笼,将赵太后的一辈子就锁在这深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