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你方姨娘过来,说熙儿那孩子今年也十五了,国子监里也学了好些年,监里夫子说那孩子火候够了,该下场试试。”宋氏仔细看着明煦的脸色,轻声道:“我儿十四便中了举人,你弟弟现如今仍是白身一个,他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未免有些不好看,外边也难免起议论。”
“姨娘的意思呢?”明煦明白宋氏的意思,不免有些好笑。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自古以来,家族资源都会倾向于培养嫡长子,为了长子的仕途,甚至会有意压制下边子弟的发展。明家子嗣不逢,资源上还好,明熙虽是庶子,仍旧占了国子监的名额,可虽如此,明溯仍是有意拉开兄弟两人入仕的时间。
但是明煦自己,却是不在意的,朝堂上诡谲难辨,独木难支,还有什么比手足更值得信任与有力的呢,只是他自己是嫡支,这话不能由他来说,所以这些年他关心弟弟学习进度,却不曾与他谈论抱负。
“你将要大婚,届时你祖父必是要回京主婚的,你姨娘的意思是让熙哥儿随着去江南应考,考完了再回来。”提起方氏与明熙,宋氏一贯带着几分亲近,方氏是她的陪嫁丫鬟,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安分的紧,宋氏与她有几分主仆情谊在的。
“此事母亲与父亲商议便好,儿子无碍的。”明煦表示他乐见其成,不用特意照顾他的情绪。
“你这孩子”宋氏笑的有些无奈,“说你大度,有些时候又计较的紧,说你小心眼,又有几分疏狂。”
“我何时小心眼计较了?”明煦不认,“林世伯说我这是有古之君子之风。”
“该改叫岳父了。”宋氏一愣,笑道:“说起这个,我少不得为你走一趟宫里,太后她老人家贵人事忙,我得去提醒一下,你媳妇儿的笄礼该是什么章程。”
“辛苦母亲。”
明家这边母子两个说起黛玉的大礼,而今正月过半,贾府也将这事儿提上了议程。年前凤姐就重新接回来了管家权,如今贾母提起这事儿,顿时苦了一张脸。
“太后她老人家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要咱们按县主的规制去办,是半点不顾府上的情况,如今年景不好,只出不进的,哪里来的郡主规制,老太太将这事儿交给我,是要我的命呢。”凤姐听了贾母的话就开始诉苦,说到艰难处竟红了眼眶。
“府上的情况我也知道,这些年你管着这一大家子吃穿用度,各家年节来往,确实辛苦了。”贾母叹了一口气,说:“玉儿她没了爹娘,也无兄弟,我这个做祖母的,不占她便宜,玉儿算起来封了郡主五六年,年食邑八百户,这些也不给她留做嫁妆了,拿去办礼吧,我养她这么些年,如今她该走了,该给办的风风光光的,到了婆家,腰也挺的直。”
贾母计算的好好的,却不想凤姐一脸为难:“老太太,这朝廷发给林妹妹的俸禄,一向都是入了公中的。”既然入了中公,那还分你的我的,都是充了家用的。如今贾母要凤姐儿拿出来,自然是没有的。
“入了中公?难不成还让她一个小姑娘养家不成?”贾母十分意外,府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朝廷发的俸,林妹妹与大老爷,老爷都是一起入的库,老太太没特意吩咐,孙媳也就没特意留出来。”凤姐儿说:“林妹妹是尊贵人儿,又是个有爵位在身的,不像我们这些不事生产的,这些年我这心里不住的念叨,得亏有她这个玲珑人儿,不然我不知道要作难成什么样子。”
凤姐儿知道这事儿是她理亏,又不能供出是王夫人的主意,只好寄希望于老太太体恤她的辛苦。
“你是个能干的,我这些年便也没过问这些事儿,今儿个你跟我仔细说说,府上好些年不添丁进口,左不过是这几口人,怎么就愈发艰难了?”老太太叹了口气,果然没怎么责怪,凤姐儿她是知道的,性子霸道,好弄权了些,但说她贪污徇私,中饱私囊却是没有的。
“老祖宗,咱们没添丁,可也没什么进益,这些年收成不好,靠着祖上留下的基业,经营的不好不坏,可不就是坐吃山空。”凤姐儿憋了一肚子苦水,可算能倒上一倒。“家里的爷们没个一官半职,偏偏女儿家争气,出了个贵妃娘娘,大老爷,老爷两个的俸禄发下来还不够送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