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包扎伤口就会粗一圈,再绑上木筷,萧旷的食指几乎变成原先三倍粗,加之不能弯曲,食指不得不笔直伸着,就像开枪一样的手势。
萧旷举起左手,食指冲天,无语地看向沈童:“至于这样么?”
“当然要的。”沈童心说,幸好受伤的不是中指。
沈童如今胃口不佳,营养却需均衡,饮食格外讲究,今晚吃的就是鸡汤芥菜蘑菇粥,配上火腿片蒸鳊鱼,拌莴笋丝,还有几碟咸菜酱瓜之类的开胃小菜。
这些粥菜让大老爷们吃,显然是吃不饱的,加之今日来了于令秋,萧旷陪着沈童坐了会儿,便去往外院,让人去请于令秋、靳飞过来一同用饭。
于令秋是先到的。稍过一会儿,靳飞亦来了,进来时瞅瞅于令秋。
对于接下来所要听到的责备或嘲讽的怪话,于令秋已经有所准备,下意识地就挺起腰板,坐直了几分。
没想到靳飞嘴一咧,笑着拍拍他的椅背:“回来了就好!”
于令秋:“……”这可真是没想到。
萧旷也有些意外,但知道靳飞是直肠子,他要是说不介意,那就是真不介意了。
靳飞在于秀才身边大咧咧一坐,伸开两条长腿:“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萧旷:“……”阿飞真该多读点书了。
于令秋:“……”浪你个鬼,你才浪子呢!
席间萧旷说起后几日的打算,少不得提及于家的事。
靳飞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看向于令秋的眼神也随之变化:“于秀才,我直到今日才真真正正地佩服你!”阿梨说得没错啊,于秀才果然是有苦衷的!
于令秋苦涩地低笑一声。
靳飞感慨道:“这可是大义灭亲啊!秀才,你真能下得去手么?”
于令秋摇摇头:“并非如此……”
他也曾痛苦犹豫,如果不揭穿此事,也许父亲一直能侥幸继续,可无辜的人就要受害,这让他良心不安,辗转难眠。
父亲的所做所为一旦败露,于家举家上下都会被牵连。不仅父亲入罪下狱,很可能性命不保。为官的大哥即使能洗清与此案的联系,也别想再继续仕途,最好的情况也是降为白身。而家产查抄,不管是走私所得还是祖上继承的田产庄园,全都会失去,于家就此变得一贫如洗,遭万人唾弃!
他希望父亲罢手,能及早脱身,但这不是单靠劝说就能达成的,一年前他就因此与父亲激烈争执,仍不能改变父亲的想法,一年后就更不指望能说服他了。再说此案牵连甚广,并非父亲想退出就能轻易全身而退的。
最终下决心是痛苦的,但告诉萧将军此事,至少还能保住于家,也许还能保住父亲性命。
他并不是大义灭亲,他是要救于家。
萧旷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于令秋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啊……”靳飞呼了口气,打破略显凝重的气氛,“接下来该怎么做?”
转眼数天过去,这天萧旷到巡按御史府,求见郭季德。
“萧将军,本官代天子巡狩,纠劾地方,自会仔细核查考察,不会冤枉好人的。”郭季德双手往突鼓的肚子上一放,不耐烦地打着官腔。巡按御史本身官品不高,不过六品而已,但因其职权极大,因此面对这些地方官员,不由自主就会带上优越感。
“萧某前来,是因为有了新的线索。”
“哦?”郭季德问,“什么线索?”
“萧某初到杭州,买下宅邸不到一月,便被钱塘县衙查封,之后又被人上门催债。萧某那时候刚到杭州一个月,又如何能欠下多人债务还被追讨呢?那些欠条上署名的欠债人叫做费明义,这件事还牵涉到一个叫赵开顺的人。”
“追查之后发现,赵开顺有个族兄弟,名叫赵十正。这个赵十正据说跑去南洋了不知所踪,还有个兄长也在年轻时就去世了,但他的父母却十分富裕,进出皆有仆役随从。按着族谱上记录的赵十正的生辰年岁,今年他应该是四十七岁。与赵直的年纪相符。而且赵直也有一个兄长在早年去世,留下一个儿子,被赵直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