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没有勇气直面那双一尘不染的眸子,放下筷子,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像是刚从雪地里捞出来似的。
余小晚看了一眼他单薄的白衣,没顾得说话,先起身去内室翻出了件白裘给他披上。
复又坐下,握住他的手,帮他暖着。
“侯爷……我,我……我其实,是迫不得已的。”
手中紧绷的那只大手,瞬间松了松。
可他依然没有开口。
余小晚牵着那手递到唇边,呵着气搓了搓。
“侯爷,当日的情形你该是知道的,那玄睦奸滑狡诈,不是个好相与之人,他助端亲王本就可疑,如今更是证实了我当日猜测。
他一面与皇上合作,一面又暗自与端亲王搭上了线,当日在将军府,他还曾费尽心机挑拨时晟与皇上的关系。
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也并无心帮任何一人,这般左右逢源,一来可以随时倒戈保身,二来,只怕是想搅得苍国一团浑水,他好有机可乘。
至于他想乘的究竟是什么机,相信很快便会有答案。
至于端亲王,他虽有野心,也擅于隐忍,却实力不足,论智谋也远不及皇上,且太过容易轻信他人,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也在意料之中。
侯爷与他们二人合作,无论成败,都非明智之举。
若败,自不必说,侯爷一人身死便罢,还要连累月牙儿,还有整个西夷。
若胜,以玄睦的奸滑,必然会趁端亲王刚刚篡位根基不稳出手,届时两虎相斗,你作为中间人,不是被其中一方吞并,就是被他们二人一分为二,总之,无论是你还是西夷,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相信这些道理,即便我不说,你也是懂的。
只不过,与端亲王合作,是你大哥的主意,他远在边关,路途遥远,而你这边又有端亲王与玄睦时刻监视着,你们传书不便,无法避开他们互通消息,而你大哥又早已在西甲关布好兵,随时准备与你们里应外合,这般境地,根本不容得你不咬牙继续与虎谋皮。
我知你别无选择,可也不愿眼睁睁看你丢了性命,只得出此下策。
侯爷,你可怪我擅作主张?”
一席话毕,耶律越的手也在她的揉搓下,带上一丝暖意。
余小晚依然不敢抬头看他,可等了半天始终不听他开口,她不禁心里敲起了小鼓。
莫不是他不肯原谅她?
若真是如此,今晚计划只怕就不能继续了。
想了想,她又抱着他的手,暖道:“我知侯爷怪我,是我陷侯爷于不义,也是我将大殿下置于危险境地。若我不横插这一杠,玄睦或许也不会临阵倒戈,端亲王说不定便成了,而侯爷足智多谋,必然能全身而退,大殿下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危险。”
该说的都说了,也罪了己,可等了半天,耶律越还是不吐口!
不会真的恨上她了吧?
明明方才看她的眼神里一点恨意都没有的,难道是她看错了?
“侯爷……我……”
就在余小晚打算使出最后杀手锏——下跪恸哭求原谅时,耶律越终于缓缓说出了久别后的第一句话。
“别叫我侯爷。” “别叫我侯爷。”
耶律越的声音不似平日的温煦, 冷漠疏离,显然仍无法释怀她的所作所为。
想想也是,不管她的理由说的多堂而皇之,不过都是借口, 耶律越曾与阿里吉提起过全身而退之策,她明明知晓,却在装傻。
若按耶律越的计策行事,即便有凶险, 可脱离苍国重回西夷却不是没有可能的,甚至还极有可能让西夷摆脱苍国的控制。
他一直期盼着回西夷,想念着西夷的亲人,怀念着西夷的草原湖泊, 还说要带她一起回去, 让她看看他出生的地方, 送她最美的明月,给她一世不忘的婚礼。
可如今, 他被苍帝软禁于这一方小院, 兄妹分离, 回国无望,就连大哥也在边关命悬一线, 故国危在旦夕,他不仅无能为力, 还要背负着叛国骂名, 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