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念桐当初作威作福,如今落到仇家手里,恶人自有恶人磨,竟也知道了“怕”字。
魏鸾心中冷嗤,敛袖道:“总归亲戚一场,如今镇国公府获罪,尘埃落定,总该来道个别。毕竟,表姐从前可没少为我花心思。云顶寺里差点要了我的性命,太后寿宴上更是栽了个够抄家的罪名,翻云覆雨啊。”
旧事历历,彼此心知肚明。
章念桐声音微哑,“你待如何?”
如何算账呢?
魏鸾昨夜在北朱阁孤枕难眠,算着盛煜带周骊音回京的日子,也琢磨过这件事。若只是清算性命,未免太过便宜章念桐,生于安乐半生尊荣,家族倾塌后痛快死去,得以解脱,其实算不上惩罚。毕竟章念桐手上染了鲜血,赴死是罪有应得。
她真正想奉还的,是前世被幽禁的五年时光。
那种无望而漫长的折磨于魏鸾而言是噩梦,甚至比死还痛苦。
章念桐也该尝尝那滋味。
魏鸾眼底浮过冷意,尚未开口,旁边新安长公主却又接过话茬,倚着窗扇含笑道:“她待如何?自是原样奉还。章家名声扫地,成了过街老鼠,在太后寿宴上栽赃厌胜的事,自是不必。倒是谋害性命的事……”
她说着话,笑吟吟睇向魏鸾。
魏鸾亦抬眉看她。
主动递来邀请,又连番抢她的话茬,甚至自作主张说出原样奉还的话,长公主对她难免热情得过分。魏鸾原就存了探看虚实的心思,闻言就坡下驴,淡笑道:“是啊,有仇不报非君子,自是要以直报怨。不知长公主觉得,如何报复最好呢?”
那双眼稍露锋芒,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思。
新安长公主颇为满意,缓步踱过来,口中道:“她落在我手里这么久,该算的账也都清算干净了,就差最后一刀。特地叫你过来,就是卖个顺水人情,免得你想报仇都找不到正主,心存遗憾。皇兄已许我随意裁夺,你若不想手染鲜血,叫随从动手也可,总能出口恶气。”
“让你痛快一把,就当是我给盛统领的谢礼。”
她说着,抬手接了侍女奉上的匕首,递向魏鸾。
明晃晃的刀刃,微露寒芒。
长公主今日穿了身簇新的道袍,金冠束发,眼底含笑,有几分蛊惑怂恿的味道。
魏鸾不自觉地蜷起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魔鬼的诱惑~ 幽暗的屋内有片刻安静。
魏鸾盯着新安长公主手里的那把匕首, 长公主和章念桐则齐齐盯着她, 只是神情迥然不同。长公主的姿态漫不经心,仿佛此事只是举手之劳,那双含笑的眼睛里甚至还有鼓励意味,仿佛打算以此“薄礼”跟曲园结个善缘。
章念桐的眼底则浮起惊恐。
即使出身将门,听惯了沙场杀伐的故事,即使曾身居高位, 谋算旁人性命时翻云覆雨, 但当那个性命被攥在别人手里的变成她时, 恐惧仍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令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魏鸾瞧罢匕首, 又瞥向章念桐。
那位脸上的害怕清晰分明。
她哂笑了下, 接过匕首在手里掂了掂, 淡声道:“长公主盛情美意,着实令人感激。她为一己私利屡屡生事,险些让外子命丧深山,对我更是笑里藏刀。若就这样杀了,给她解脱,岂不是太过便宜?”
新安长公主饶有兴致地挑眉, “不然呢?”
“既然或早或晚,她都难逃一死,何不在死前让她多尝尝痛苦滋味?我这位表姐出身在鼎盛高门,这辈子没怎么栽过跟头,更不知人间疾苦, 所以玩弄人命时没有半点仁善之心。如今章家遭罪,父兄被杀,娘家的亲人也会问罪,或死或流放,都没好下场。章表姐,这滋味比万箭穿心还难受吧?”
魏鸾微微俯身,盯着章念桐的眼睛。
昔日淡薄的亲戚情分,早已在朝堂起伏中消磨殆尽。
魏鸾眼底藏笑,却没多少温度。
章念桐自知她来意不善,既无力脱困活命,只冷声道:“我的祖母是你的外祖母,我的父亲是你的堂舅,镇国公府出了事,定国公也难独善其身。届时,章维父子,你的外祖母,还有你那自幼便交好的表妹章玉映,都难逃一死。你今日抱臂看戏,是为此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