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见他哭得真情实感,忙安慰他:“亲家,这是喜事啊。”
“是喜事,天大的喜事!”太傅刚说几个字,就又开始哭,“头几年,我是日思夜想,睡不着觉。因为我一闭上眼睛,不是瞧见那面目全非的尸首,就是瞧见孩子她娘……”
“我对不起她们娘俩。”太傅说着,却始终不敢看柏秋。
阿嬷拍拍他的手臂:“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多好,不但有女儿,还有五个外孙,是不是感觉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太傅破涕为笑,随即又沉沉叹了口气,看向她:“老姐姐,还是你通透些,我真羡慕你。”
“那你肯定要羡慕我。”阿嬷得意地说,“我有五个孩子,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全是我给拉扯大的。眼下,孙子孙女加起来有一箩筐,最大的重孙子都五岁了。”
“四世同堂,一看你就是有福之人。”太傅捏着手绢,瞄了柏秋一眼,似乎有些紧张。
柏秋根本不认识他。
但见他哭成这样,也有些不忍心,便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谁知,老头竟激动地一把捂住心口,用力吸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随即,泪水又不停地滚落,几十岁的人了,居然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儿,哭成这样一副又委屈又心酸的模样。
起先他根本不敢看柏秋,见柏秋一直瞧着他,才鼓起勇气似的,遥遥与柏秋对视。
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像一个做错事的人,想要弥补,又觉得自己根本不配。
“烟儿,阿爹来的太晚了。”太傅胡子不停地抖着,“你怪我吗?”
柏秋也有些触动,可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
毕竟他喊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而她根本不记得这个人,自然也感觉不到什么亲情。
“对不起。”柏秋如实说道,“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闺女竟然和他说话了!
太傅更加激动,连忙说:“应该的应该的,听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都没关系,知道你还活着,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柏秋礼貌地点点头。
气氛有些尴尬,江敬武适时站了出来,拜见岳父:“想必这位便是太傅大人罢?草民江敬武,见过大人。”
他方才观察了太傅许久,此时太傅也在打量他。
见他不卑不亢,甚至有些嫌弃自己,太傅擦擦眼泪,挤出一丝微笑,问一旁的阿嬷:“这是我女婿?”
阿嬷点点头。
“一家人,何必那么见外?”太傅这才说道,“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江敬武便说:“您说笑了,居家过日子,何来辛苦一说?”
还敢怼他,对他怨气不小嘛。太傅心想。
“你的事情我有所耳闻。”太傅也不与他争辩,只说,“刚来沬州几年,便挣下了不小的家业,不少人都说你善于变通,是把经商的好手。”
江敬武还没理清楚他这话是褒是贬。
就又听见他献宝似的说:“我在沬州也有些产业,过些时日,便尽数转交给你,权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怎么样?”
江敬武:“不不不,这如何使得?草民受之有愧。”
“我就烟儿一个孩子,你不要,也是平白让旁人抢了去。”太傅直来直去的,“明天,你跟我到府上拿地契和账簿。”
江敬武:“……”
这真是传说中恃才傲物,不苟言笑的太傅?上来就送钱送铺子,别是假扮的罢?
“再议,再议。”江敬武连忙引开话题,“太傅大人可曾用饭?”
太傅虎目一瞪,说道:“你一直叫我太傅大人,是不是在挤兑我?”
瞄一眼旁边的柏秋,太傅又拿手绢去拭眼角。
“我知道,都怪我当年刚愎自用,眼高于着,哽咽一声,“你们心里怨我,也是应该的。”
“没那回事。”江敬武看看自家夫人,见她仍似平时那般清冷,便知道太傅这招对她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