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澜想起他是谁了,那是她五岁时的上元节,随长公主去参加宫宴。回公主府的路上竟然下起了雪,安澜忍不住掀开车帘伸出手去接雪玩。就在长公主带着无奈制止她时,安澜却看到路边躺着一个人。这么冷的天,哪怕她被秦嬷嬷她们裹成了球,又抱着暖暖的手炉还是觉得很冷。可那人却只穿着单衣躺在地上,雪会把他埋了的,他死了吗?“阿娘,你快看。”她吓得赶紧去拉长公主的衣袖。
昭阳长公主带人下车去查看,安澜也非要跟着。走近了才看出来那还是个少年呢,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只是身量长得高。穿着一身有些旧了的单衣,像是刚挨了一顿打,身上头脸都是伤看不出样貌。听到有人过来便睁开了眼,却不起身。昭阳公主问他上元节为何不回家,那少年红着眼也不肯落下泪来,只躺着看那纷纷扬扬的雪,说他没有家了。长公主听了就吩咐身边的侍卫:“也是可怜,送这孩子去武馆吧,总不能在这冻死。”侍卫领命后,母亲就牵着她要走。可安澜回头看了一眼,又挣开了长公主的手,迈着小短腿跑了回去。蹲在他旁边道:“你是不是身上很疼才想哭的,我把糖给你吧,很甜的。”说着就把自己的兔子荷包塞到他手里。刚要去找阿娘,那少年却挣扎着站起了身,他真的很高,紧紧的攥着荷包低头看着安澜,半天才说:“我叫李浔。”小时的安澜笑着点头:“嗯,我叫阿澜。”
谢安澜终于想起了他,所以说这人是为了一荷包的牛乳杏仁糖才对她念念不忘?那可真是……脑有顽疾。
☆、第六章
转眼安澜已在这荷包中陪伴李浔十五年了。好像也不对,李浔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这样说的话应该是李浔陪伴了她十五年吧。
从一开始的无助孤独,到现在安澜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每日与他一起醒来,看他与群臣商议国事,看他皱着眉批阅奏折,也与他一同感受四季的变化,时间的流逝。而每当李浔温柔的看那荷包时,安澜就坐在御案上静静看他。
对她而言李浔就像是自己多年的老友,尽管李浔并不知情。她看着他眼角爬上皱纹,鬓边染上华发。看着这个男人对邺国付出了全部心血,如今国力强盛,百姓富足。看他立太子哥哥的长子,萧宏清为太子。他对这件事很执着,从登基时起就一直寻找萧家的后人,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做样子,好能在史书之上留下美名。
却在承安十三年时,萧宏清被李浔派出的暗卫找到了。当年周季渊与靖南王叛乱,见京都大乱,尚在襁褓的恪太子长子,被一忠仆偷偷救走,并悉心抚养长大。李浔立他为太子时满朝哗然,连谢安澜都觉得有些惊讶。
没人比谢安澜更清楚李浔这些年来所付出的,比起帝王他更像是个苦行僧。他没有任何享乐,连休息都没有,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国事上面,十五年间更是每日朝会不曾间断。如今他年纪大了,唯一想做的却是把他一生的心血还给萧家。只因他没有子嗣吗?
安澜不禁想起李浔后宫中唯一的那个女人。那是他登基的第三年,又免了选秀后却看中了一个宫女,封其为贵妃,此事在京都引起轩然大波,就连坊间也传的沸沸扬扬,甚至当时有不少小官商贾想要送家中女儿进宫做宫女。那可是贵妃之位啊,更别说后宫只她一人,若是将来有了子嗣便是国之储君,谁家能不心动?安澜那时心中却有些复杂,她知道那女子姓曲,出身贫贱到连个名字都没有,因在家中行四,索性叫了曲四儿。先前只是个清扫宫道的宫女,正是十六七岁最鲜妍的年纪,虽然肤色微黑身量娇小,可那眉眼间却与谢安澜有着七分相似。饶是安澜自己初见时也有些惊讶,而李浔更是看到那女子便愣在了原地。下午便有册封的旨意传来,封那曲四儿贵妃之位,入住碧华宫。
安澜是有些难过的,可转念一想,李浔对着个难看的赝品都呆愣愣的,肯定是真的喜欢自己,就又没那么那么伤心了。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他喜欢谁呢?
当晚李浔便去了碧华宫,安澜虽然心中不愿,无奈却只能跟着。一路上越想越气,难道还要她看着他们翻云覆雨吗?飘在李浔身边气恼的说:“你也是个瞎的,那个什么四儿丑死了,跟我一点也不像!”还作势踢了李浔一脚,自然没人知道,也没人理她。安澜有些委屈:“你既然也能喜欢旁人,以后就不要再装出对我情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