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低头站着,半天也不见安澜说话,心中慌乱不已,忽然听她说:“站在那,一步也不许动。”他想也没想就连忙称是。
哪知安澜却越走越近,直到离他只有半臂的距离才站定,李浔鼻息间全是她身上的清冷香气,心跳的厉害,面红耳赤的。他鼓起勇气不再盯着地面,想问问郡主这是何意。
可才一抬起头,就看见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含着泪,有些悲伤的看着他,轻轻一眨那泪珠就像断了线,她也不抬手去拭,任由冷风吹着,只认真的看着李浔。
李浔的心就像被人紧紧的捏了一把,疼得厉害。手忙脚乱的在自己身上找帕子,可找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哪有带帕子的习惯。他急的脑子一片空白,想抬手去擦安澜的泪,又怕自己手脏,弄脏了她的脸。
只好连声去哄:“郡主别哭,风一吹该脸疼了。您要我去死都行,就是别再哭了。”
安澜哭的很安静,只是不停的掉眼泪,闻言带着些鼻音对李浔道:“我为什么不哭,你吃了我那么多年的杏仁糖,现在才来说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干嘛要吃我的糖?”
李浔登时就愣在了原地,声音颤抖的低声说:“我喜欢,我喜欢郡主。一直都喜欢郡主,您别再哭了好不好?”
安澜终于听他亲口说出这话,嘴角忍不住的翘起,心中又甜又暖。上前半步,倾过身去,拿李浔的衣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抓着他的衣襟抬头问他:“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说不喜欢我?”她声音本就娇美,刚哭过更是音中带着些颤。
她的脸靠的那么近,近到仿佛他一低头就能吻到那丰润的红唇,可李浔还是稳了稳心神,声音艰涩的开口:“因为我配不上郡主……我娘是个胡妓,我连自己的生父都不知道是谁,我这样肮脏的卑贱之人,配不上您。”
他每说一个字,心就要痛上一份,浑身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能知道她也对自己有情意,已经是他从不敢想的了。
他不敢欺瞒她,哪怕说出来就无法得到,他也不敢欺瞒。
因为他不敢想象得到之后,如果安澜知道了他身世的真相,因此离他而去,那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他承受不了失去的后果。
安澜听完后愣了一下,松开了抓着他衣襟的手。
李浔轻轻闭上眼睛不想看她厌恶的神情,只是自嘲的一笑,果然是他的奢望罢了。也是,谁肯爱一个身世如此不堪的人呢,更何况是那世间最美的牡丹花。今日的所有已够他用一生的时间来回忆了,他很知足。
可下一刻他眼皮上就被印上了凉凉的一个吻,他惊讶的睁开眼。安澜笑着问他:“因为你的母亲是胡人,所以你的眼睛才会这么好看吗?比旁人都浅一些,光下这样看像是琥珀一样。”
李浔这辈子都没忘了这一天,她的脸被冷风吹的有些发红,可嘴角的笑意却很温柔,眼神中也没有半分的嫌弃厌恶,有的只是心疼。
李浔自己的心就像飘了起来,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的问:“郡主真的不介意吗?我的身世不是什么秘密,恐怕以后会带累您,一起遭人非议。”
安澜毫不在乎的摇摇头:“一个人的出身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们凭什么对你指指点点,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反正你不许再找借口,不然就把我的糖都还来!还有,不要再叫我郡主!”
李浔这辈子从没这么开心过,薄唇勾起好看极了,耳根红红的,一双凤眼亮晶晶的看着安澜:“阿澜,糖我都吃了,还不起的……就当是我的卖身钱吧。”
☆、第四十一章
喜宴临近结尾,一身大红喜袍的宁齐明早就被灌得脚步虚浮、晕头转向。
被小厮搀扶着才走出大厅,可脸上仍是带着傻笑,任旁人打趣也不恼,对谁都是笑呵呵的。佟彤拿帕子擦了擦唇角的饼屑,抬头对安澜说:“没想到他家的席面好吃,点心更好吃。听嘉和说这些酥皮豆糕都是宁家二郎自己亲手做的,嘉和真是有福气,嫁了他每日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糕饼了。”
安澜听她语气中满满的羡慕,噗嗤一乐:“宁二郎不是个吝啬人,对嘉和爱屋及乌,你就放心吧,咱们两个以后也有口福了。”安澜瞧着桌上摆的绘着喜鹊落梅梢细瓷白碟,上面的酥皮豆糕一个个小巧可爱,外皮烤的酥脆焦黄,馅料是口感细腻的甜豆沙,好像吃一个就甜到了人心里。因为嘉和爱吃,所以一百多桌的宴席,这样的点心每桌都有一碟,也不知宁二公子费了多少时间才做出来。这样的人,以后定能对嘉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