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语,只是看着文昌侯,文昌侯坐下之后,才颓然一笑,“想不到啊,连昌儿都不知的过往,阮同知竟然知道得这般清楚。”
他坐在椅子上,眯眼看着阮弗和站在阮弗旁边的青衣,青衣一只都是沉默不语的。
文昌侯看向青衣,开口道,“当年孟氏的案子发生之后,穆家也因此而遭逢大难,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青衣抿唇,对文昌侯行过一礼之后才道,“当年穆府被人暗中屠戮,我还小,是母亲将我藏在了花瓶之中,以身挡箭,遮住了瓶口,以府中奶娘的孙女为替子而助我逃过一截,为穆家留下最后的血脉。”
文昌侯眼神复杂,“如今穆家在你手中经营已是大成,你告诉老夫,这次回来,可曾想过为穆家复仇。”
青衣声音微冷,“当年穆家人如何惨死,青衣时时刻刻记在心中,多年未曾忘记,此仇不报,不为穆家人!”
文昌侯笑了一声,看向阮弗,“阮同知既然如此明白我徐家的过往,又可知道,南华孟氏是何等人家,六年前,孟氏惨案发生,孟氏一族以叛国谋乱罪处,孟家几十口,不留一个活口……阮同知既然知道徐氏还有这样的风骨,又可知孟氏风骨更甚?那是南华文人的心啊!孟氏如何为南华呕心沥血,如何为中原一统而肝脑涂地,只是,一个未经审查过的案子,直接将南华的文人之首推上了叛国的断头台,阮同知又可知,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何等的天下大冤?”文昌侯说到最后,神色激动。
阮弗眼眸低垂,细听还能听到声音里又一股动容之意,“所以侯爷今日借由这个石室,想要在猎场比试结束的最后关头,让皇甫彧葬身在猎场高台,以慰孟氏亡灵么?”
“没错!老夫今日就是如此打算,孟氏一心为民,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世人皆知,南华多少富有才华的学子最后被逼得远离华都,是谁之过?时隔多年,胡老大人再提孟氏一案,陛下竟审也未审再以逆党之罪论处,一如当年,如此昏君!如此帝王,不配为帝!”文昌侯站起来,声音激烈地道,“阮同知一个外人,即便你了解我徐家前事又如何?你今日来阻拦老夫,不过是害怕老夫今日所做的事情于你辰国无利,辰国日渐强大,元昌帝称雄之心未止,晋王正是风华之时,你今日阻止老夫不过是害怕老夫所做之事于你辰国有害,阮同知大可不必担心,皇甫彧一出事,便是你辰国南下的时候征伐一取中原之时,莫说老夫所做的事情对你辰国有害,而是百利无害!”
阮弗冷然一笑,“好一个百利无害,那文昌侯可知道,若是今日皇甫彧死在了高台上,接下来辰国会如何,别说皇甫彧尚无子嗣,即便有也是弱主当政,看侯爷今日的样子,必定也是想要与皇甫彧同归于尽吧,徐家乃是文人之家,当不了弑杀君主的污名,侯爷必定以死谢罪,如此倒是成全了徐家的名字,但是,到时候皇甫彧一死,谁来主持大局,是许家么?哼,南华必乱,中原必毁,西胡、西越、南梁必定借机瓜分南华,北燕南下,安夏再无顾忌,到时候,不仅仅是中原再次因为南华失去平衡而乱象迭起,便是安夏也会趁机南下,西胡、西越必定被吞并,草原再趁机南下侵扰,中原陷入一片战火之中,这就是侯爷愿意看见的,这就是侯爷放弃徐家百年清名为复仇雪恨而做出的牺牲,真是好大的牺牲,想必徐家祖先在天有灵,必定为侯爷今日的英明壮举而欣慰!”
说到最后,阮弗声音满含怒气,额角青筋凸起,眼睛微红,虽是一届弱女子,但是却让文昌侯看着她,如见青竹破天之势一般,久久愣住,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也忘记了阮弗言语之中对于徐家的折辱之意。
反倒是徐子昌因为年少而热血贲张,怒视阮弗道,“昏君当道,乃民之难!你非孟氏,你非徐家,你非南华学子,你又知道什么,阮同知今日这番话,不过是空洞的道理罢了!”
阮弗直视徐子昌,便是徐子昌一个男子在阮弗的视线中却也深感压力,“徐家是死了可以,而你同样不是孟家人,又怎知,孟氏愿意徐家借着复仇的口号将中原搅乱成一滩乱局,又怎么知道,孟家愿意沉冤未雪之前便再次搭上徐家一脉,你既然知道孟氏为中原之心,为何又将故人精魂打散?侯爷愿意以命为孟氏复仇,可见与故人感情之深,既然如此,侯爷又怎会不知故人真正的需要绝非仅仅是为了复仇,而是昭告天下,回归清名,沉冤昭雪,侯爷扪心自问,若是今日真的就此杀了皇甫彧,中原蹦乱,他日在黄泉之下再见故人时,如何面对故人的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