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白霜的怒吼打破了怪异的寂静,也让白垣衣袍下的冰迅速褪去,“……白垣,不要以为你是白家的人,我就会对你客气!”
白垣呆呆地望着白霜,片刻,脸上升腾起羞恼的红晕:“白霜师兄……”
“滚进去。”白霜不耐烦地扯下他腰间的名牌,一脚揣在白霜的屁股上,将其踹进了淡白色的传送阵。
“不争气的东西。”白霜等白垣消失在传送阵内,才收回脚,转身望着一言不发的阿九,尴尬道,“轮到你了,快进去吧。”
他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救了白垣一命。
他若是晚一秒出现,白垣身体里的血液就会冻成冰,然后化为利刃,刺穿心脏。
阿九默默点头,藏在袖笼中的手重新掐了诀,白霜的眼神忽而空洞起来,捏起一团空气,念念有词:“蓝袍弟子阿九,进传送阵。”
承影尊者不急不缓地走向传送阵,在即将踏入阵法的刹那,猝然回首
浮山上终年不停的风雪里,似乎闪过了一道剑影。
“阿九,怎么了?”忘水注意到他的迟疑,好脾气地弯腰,将手放在阿九的头顶,轻揉,“燕师兄肯定已经到了小浮山,你走进这个阵法,就能看见他了。”
“无事。”阿九不着痕迹地避开忘水,想起燕容意时,脸上冰霜尽退,春水般的笑意荡漾开来,“只是看见一只不起眼的飞虫罢了。”
珞瑜鬼鬼祟祟地跟了过来。
他披着银白色的斗篷,刻意压低身形,贴着绵绵白雪,御剑飞行。
“为什么不直接和蓝袍弟子一起下山?”引导者不满地在他耳畔抱怨。
“若是和蓝袍弟子一起下山,必会有记录……万一燕容意真被蜚廉毒死,凌九深必定追究,到时候,我们不暴露的可能性有多大?……若是暴露,难道指望天道降下天雷救我们吗?”珞瑜在一片树林里稳住身形,含讽带刺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蹙眉望着远处的传送阵,目光落在某一道身影上时,“咦”了一声。
“怎么了?”引导者问。
他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眼熟。”
“哼,肯定是你教导过的蓝袍弟子。”引导者不以为意。
珞瑜为了维护自己“师兄”的名头,可没少在刚入门的弟子身上花时间。
珞瑜笑笑:“可能吧。”
只不过多年来被天道眷顾的经历,让他习惯于留意各种不同寻常的预感。
不是机缘就是灾祸……
天道的预警,从未有错。
燕容意飞进云海,心尖没由来地一颤,他堪堪稳住身形,发现自己与巨鲲打了个照面。
他还不及巨鲲的瞳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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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兽湿润而温驯的眼睛里,映照着他身后细密的闪电,与翻滚的云朵。
他与这头庞然大物长久地对视,仿佛看见了浮山上经年不化的积雪。
有时他也疑惑,师父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把生长于幽冥的巨鲲束缚在浮山之下。
但他见巨鲲迟缓地沉入云海,在犹如浪花的雪白色云团中自由自在地穿梭,发出低沉而愉悦的嗡鸣后,忽然明白……或许巨鲲本不愿呆在幽冥。
念头一闪而过,再回神,他已来到人间。
斗转星移,短短几日,凡尘似乎又变了副模样。
燕容意落在小浮山的院落里,蓝袍弟子大多躲开他,唯有阿九,静静地走到他身旁,牵住了他的手。
……燕容意又想跪了。
他把阿九拉到角落里,磨着后槽牙,低声问:“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承影尊者仰起头,望着他那张被月光笼罩,漂亮又妖冶的脸,勾起唇角:“换个身份,方便些。”
“您就不能……”燕容意头疼地比划着两个人的身高,“变大一点?”
承影尊者望着他,温和地说:“不能。”
“……为师现在是蓝袍弟子。”
言下之意,只要是蓝袍弟子,都是孩子。
燕容意没辙了,蹲在墙边画圈圈。
阿九站在他身后,少年单薄而纤细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刚刚好罩住燕容意,宛若一只贪婪的,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兽。
“它”慢条斯理地撕咬着燕容意,温柔又偏执地将他拆吞入腹。
“它”爱他的皮囊,亦爱他的骨血,更不放过他的灵魂。
“它“要将他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角落里的燕容意忽觉一阵凉意,伸手摸了摸脖子,同时回头望向师父,却只在师父的眼里看见一片纯洁的风雪。
当忘水和白霜双双御剑而来时,天色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