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同之前一样,歇在了小浮山。
只不过这一次,燕容意提前声明,自己要和阿九住在一起。
不是他真的想和承影尊者独处一室,而是他想象不出来,承影尊者和蓝袍弟子睡通铺的模样。
简直……惨不忍睹。
白霜对燕容意的提议没有异议。
蓝袍弟子更没有异议……他们巴不得离随时可能入魔的燕容意远一点。
唯有忘水,将燕容意单独拉到一旁,郑重而严肃地叮嘱:“燕师兄,你切莫忘记殷师弟之事。”
他茫然:“啊?”
“阿九。”忘水提醒他,“我怕……他变成第二个殷师弟。”
燕容意猝然一惊:“不会的。”
那是他的师父啊!
天下第一剑修去修无情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忘水并不信他:“燕师兄,阿九长得再好看,也是你的师弟。”
“……你要与他保持距离,否则万一又像殷师弟那样,对你产生非分之想,你该当如何?”
“……如果你重蹈覆辙,像拒绝殷师弟一样,拒绝了他,我们浮山派,岂不是要出第二个修无情道的剑修?”
“……修无情道,是对我们浮山派剑意的侮辱!”
忘水说到最后,义愤填膺,而燕容意吞咽着满嘴冰渣,欲哭无泪。
忘水这番话,虽是传音入密,却逃不过承影尊者的耳朵。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燕师兄,你……早些休息吧。”忘水向他弯腰行礼,心事重重地带着其余蓝袍弟子离开了院子。
燕容意等人走光,“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雪:“师父,你听我解释!”
阿九将双手背在身后,神情冷峻,一如高高在上的承影尊者。
……其实,凌九深不愿听解释。
殷勤之所以选择了无情道,无非是发现了他对燕容意悖德的感情。
可那一幕,是凌九深故意让殷勤看见的。
也是他不愿让燕容意知晓的秘密。
他之于他,是师父,是亲人,却唯独不可能是爱人。
凌九深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因为他从未在燕容意身上察觉出任何情意。
百年来,他在燕容意心中,从来都只是“师父”而已。
目录
……只是这样,他也知足了。
月光在院子里静静地流淌。
不知何时,燕容意已经单膝跪在了承影尊者面前,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师父,我和殷师弟之间,绝无半分私情。”
“是吗?”凌九深攥紧了拳,“因为他是你的师弟?”
“……不。”他想了想,如实道,“我只当他是我的师弟。”
这个回答让凌九深沉默了许久。
久到燕容意以为师父不会再说话了,他才开口:“无情道……更适合你。”
燕容意瞬间松了口气,笑着去望凌九深:“红尘滚滚,徒儿哪里舍得下?”
凌九深勾了勾唇角,眉宇间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一夜过后,浮山派的蓝袍弟子再次离开小浮山。
这一回,他们不再坐法器,而是脚踩木剑,摇摇晃晃地浮在了半空中。
尚未有本命飞剑的弟子,都有一把木剑。
连阿九都不例外。
燕容意嘴角抽搐地看着师父飞在半空中,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若一只羽毛丰满的苍鹰。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刚拜入浮山派时的日子。
那时他和眼前的“阿九”差不多大,承影尊者亲手为他雕了一把木剑。
即便这把木剑剑身上没有丝毫繁杂的纹路,但因为它出自承影尊者之手,不免沾染上了不凡的气息。
燕容意先是拎着剑,在浮山上得意洋洋地晃了一圈,又寻到吭哧吭哧凝聚剑丸的忘水和尚未脱下蓝袍的白霜,恶劣地炫耀。
忘水脾气好,不当回事,白霜可就眼馋得不行不行的,追在燕容意屁股后面,求他把木剑给自己摸摸。
燕容意哪是什么好人?
他借驴下坡,提了无数要求什么要吃浮山上某颗树上结的果子,什么要玩某位白袍弟子新得到的法器。
白霜一一给燕容意寻来后,终于摸到心心念念的木剑,可燕容意已经有了另一把,剑身上雕刻满剑纹的新木剑了。
因为承影尊者从那时……就格外偏心。
燕容意不由笑起来。
他御剑飞起,来到阿九身后,悄声道一句:“得罪。”
然后伸手,将阿九抱在了身前,让他与自己共乘一剑。
“师父,徒儿实在是看不得您用木剑。”燕容意摸摸鼻尖,指尖只敢轻轻压在阿九的衣袍上,“您还是用承影剑吧。”
鲜红的衣袍在凌九深眼前翻卷,他接住了自己的木剑,递于他面前:“你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