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药一饮而尽,然后在口舌下压了人参片,躺上了床铺等待寒毒发作。
月色初明,他只觉被衾清寒,身体冰冷一片。伴随着跗骨的寒毒漫上全身,他咬住木条,把自己第一声呻|吟咽了回去,冷汗直流。
多少个日夜,他都是这般熬过来的。此次定然也可以。
将夜归来时夜已三更。
他得手时,连大内的侍卫也未曾惊动,怕是过几日宫里才能发现珍贵的药材失窃,断然查不到端王府来。
他打定主意把这事隐瞒下来,顺着沁凉的夜风,行走在漆夜之中的王府中,脚下带风。但却在走至正院时,见到影九正在与王府总管对峙,看上去火=药味很浓。
“今日谁也不可以进。”王府总管将正院围的宛如铁桶,捻须道:“王爷有令,今日即使是将夜大人的人,也不准进。”
“在下总要知道一个理由。”影九也冷着脸,道:“主子将小王爷交给在下保护,在下必须履行职责,不可离开半步。”
“年轻人,你这是为难老奴。”王府总管宛如笑面佛,口气软下来,但是依旧坚持。
“主子命令我们为王爷办事,我们便断然不会对他不利。”影九沉声道:“即使是王爷的要求,我们也必须履行职责,在院外值守。”他又道:“莫不是王爷的人不肯信我们新来的?”
“老奴并无此意。”王府总管也为难,他不肯说原因,而影九又是个认死理尽忠职守的主儿,他实在劝不走他。
“我也不准?”将夜从树上跳下来,按住紧绷着身体的影九的肩膀,然后淡淡地道。
王府总管先是一怔,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神色,然后摇了摇头道:“对,您也不准。”
影九的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主子。”
将夜的脸被月色照耀,显得有些冷寒,然后皱眉道:“发生什么了?”
王府总管只是摇头,含蓄地道:“王爷平日这个时候,都不让进。”
将夜看着漆黑一片的窗户,道:“发作了?”
王府总管见他竟然知晓,先是诧异地挑了挑眉,继而像是舒了口气,和气地道:“这是您说的,并非老奴说的。”然后他侧了侧身,加重了语气道:“您可不能走正门,王爷要发落的。”
将夜心里有数,也不生气,只是对着一脸懵逼的影九道:“小九,走吧。”
影九一愣,看到将夜的神情,心下一凛,不说话了。
“方子上的药材都备好,这是最后一味,你去盯着。”将夜走开些许,看了看被围的像是铁桶一般的王府内院,笑笑道。
影九摸了下鼻子,道:“您要做什么?”
将夜道:“爬墙。”
“……您确定?”影九道:“端王爷不是把所有人都关在外面了吗,是有什么要事要屏退旁人,甚至瞒着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将夜也没生气,对他认死理的属下向来宽纵,道:“他骄傲着呢,寒毒发作当然不肯让旁人在侧伺候。”
他想起上次寒毒发作时,对方那副挣扎痛苦的神情,越发心疼,道:“药熬好了爬墙送过来,敲三下窗户。”
影九这才恍然,谢湛把自己的弱点守的死死的,除却心腹,一概都不知晓。难怪他如何问,总管都是顾左右言他,死活不肯说,却又与将夜打起哑谜。
将夜却是眨眼间,就轻身走远了。以他的技巧,躲开所有人的视线翻墙进内院,并不是什么难事。
月至中天。
将夜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庭院里,见屋内连烛也没点,只有炉火的微光。他攥紧了自己手里的白玉药瓶,叹了口气。
“他总归不可能砍了我罢。”将夜想道:“若是再见他一次这副模样,按照小王爷的性格,定是要恼羞成怒的。”
但谢湛太傲了,试过那么多方子也没能把沉疴入骨的寒毒祛除,便下了狠心将其压制到特定日子,免得自己在毫无防备之下暴露弱点。
即使这个法子对身体无益,他也依然如此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