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钱子大毒,要入药需得经过炮制,且不入煎剂,这道菜里下的是生马钱粉末,此物气微而稍苦,这道羊肉海参汤为了除腥,放有胡椒粉等诸多香辛料,倒是把这点子苦味儿遮了个严严实实。”
“妙呀,实在是妙!”大夫摇头晃脑:“这两味药遇银针而不变色,除非像草民这种对医理用药颇有见地之人,否则实难辨得出来。”
杨逊冷冷瞪视着他,大夫脑袋晃到一半儿发现杨逊眼光不善,尬笑了两声后拿出一根雪亮的银针让杨逊过目,待杨逊看清之后他把针伸到虫草老鸭汤里搅了搅,搅完之后把银针竖起来,刚刚还雪亮的银针此刻已经晦涩无光了,在众人的目视之下银针慢慢泛上来一层黑意。
“水银遇水不溶,此刻全沉在汤底。”大夫扫了一眼桌上一水儿乌木镶银头的筷子:“若食用此汤,只要稍加留意,定能发现端倪。”
杨逊默默不语,王青青觑了一眼杨逊的脸色,先喊了杨季取了大封红来,给大夫送上重金又令他闭嘴不得多言,着杨季亲自把人送出府去。
等大夫一走,王青青眼泪又涌了出来:“刘妈妈,你可是母亲给我的人,这鸭汤里为何会有水银?”
“夫人,侯爷!老奴冤枉啊!”已经打了老半天摆子的刘妈妈再也坚持不住了,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喊冤:“漫说老奴没这个胆子,就算有这个胆子,老奴也不能明晃晃地往这汤里下毒啊,这鸭汤是老奴亲手做得,只要一出事儿,老奴定不能脱得了嫌疑,老奴又不是三岁小儿,又岂会做出这等自掘坟墓的事儿来?”
“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王青青转身询问杨逊:“侯爷如何看?”
“凡做过必有痕迹。”杨逊懒得听这婆子辩解,他命杨季把今晚但凡是能接触到这三道菜的下仆统统拉到一边儿,又令人去搜这些人身上和住处,被王青青点出来的刘妈妈自然是重点怀疑对象。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杨季就奉上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油纸包,一只白瓷瓶,杨逊示意府医上前检查,府医一番查探后对着杨逊点头:“禀侯爷,这纸包内正是生马钱子粉,这瓷瓶里就是蜜炼红花膏。”
杨逊站起来慢慢踱到刘妈妈面前:“你,还有何话说?”
“有人陷害老奴,有人陷害老奴。”刘妈妈哆哆嗦嗦地重复着这句话,内心一片慌乱无措。
当初杨夫人交给她这包马钱子粉的时候,是要她寻机把药粉撒到李姨娘或者赵姨娘送给柳夫人的东西上。
整个侯府中,得博望侯看重的姨娘就是李,赵,孙三位,孙姨娘婢女出身且没有儿子,对杨邺并没有威胁,而赵、李二位姨娘就不一样了。
赵姨娘的老爹虽说只是六品,但却是军户出身,赵家人祖祖辈辈都在北大营经营,北大营的中低阶武官里赵家人的姻亲故旧占了一多半,人脉极广,此人非常得杨逊倚重,而赵姨娘所出的杨郗也颇为不凡,小小年纪读书习武样样出色,是杨邺的劲敌。
李姨娘出身南阳侯府,同杨逊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她所出的杨郓已经四岁了,虽说尚未开始读书习武不知天赋如何,但或许是因血脉较为接近的缘故,此子在杨逊的几个子女中却是长得最像杨逊的,素来极得杨逊爱重,对杨邺自然也威胁不小。
自打自己到了柳青青的芳菲苑后,柳青青总是似有若无地防备着自己,自己同杨夫人禀报过,杨夫人猜测柳青青或许是已经对尚书府起了疑心,为了打消柳青青的疑虑,杨夫人策划了一个计谋,命自己寻机把马钱子粉撒到赵,李二位姨娘送给柳青青的东西上。
马钱子甚毒,哪怕从鼻腔吸入,也能对身体造成伤害,此计若成,那就是一箭三雕。
第一,或可伤了柳青青腹中胎儿,令博望侯府不至于有第二个嫡子。第二,能借机挤掉一个对杨邺有威胁的庶子。第三,收获柳青青的感激。
赵李二位姨娘极得杨逊爱重,若计谋得逞,怕杨邺是舍不得处置自己的心头肉,此时由杨夫人出马摁死那个倒霉姨娘,既展示了杨夫人对柳青青的一片爱护之意,又能令柳青青明白只有娘家才是她的坚实依靠,想来柳青青定会感激涕零,对杨邺也定能更加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