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越走越近,俊朗的面容也在屋内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清晰。
非常硬朗非常迷人的一张脸,半明半暗的光影下,他的五官比之许多国人要显得深邃一些。
尤其是在如今的风气下,见惯了被鸦片侵蚀的虚弱□□,见惯了那些摸着胡须长吁短叹的迂腐文人。
对于报社里这群大多都和洋人有些接触的青年人来说,他们的思想开放的有些过分,甚至还有些过分崇洋。
紧跟着连审美也有些西化起来。
但不论以何种审美来看,他都能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余琨瑜冲他轻轻喊了一声:“江时。”
男人唇角微勾,嗓音清朗:“怎么这么晚才下班?要不是突然下了雨,连林妈都急的要出来接你了。”
“林妈还没睡吗?”
“你都没回家,她怎么敢睡。我告诉她说你打过电话回家报平安了,她说你既然是要加班,这个点儿肯定要饿的,所以又起来给你煮了小馄饨当夜宵。”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噢,原来这就是琨瑜的新婚丈夫啊。
对方手里还拿着两只手电筒,余琨瑜接了一个过来,却转手递给了秦慈:“秦慈,你家离这儿远,这个时间也难找黄包车,喏,这手电你拿着用罢,省得在路上摔了。”
她一边说着,她丈夫就一边把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军服外套上的肩章没摘,从肩上的军衔来看,算不得是什么军官。
于是这才有人私下里讨论道,说虽然余琨瑜嫁了个俊朗的美男子,却也只是个小兵卒,再怎么说大地主大地主的,小县城里缩衣节食的地主数不胜数,而且话说回来了,真要是大地主,怎么可能只会是个兵卒?
所以日子定然过的清苦,说不准,还要靠她的工资过活呢。 江时其实是真的有钱。
而且如果他想搞钱, 认真操作个四五年,说不定就能成为那些安稳躲在后方的大资本家了。
光出钱便可以捞个天大的功劳。
但是江时觉得没意思。
不是清高自傲, 也不是懒散倦怠。
他是真的觉得没意思。
“你让我去做什么呢?”
他把玩着手里的子弹壳, 漫不经心,“如今什么最赚钱?种鸦片?”
闲聊着的汪高邈一时语塞:“也不一定非要这般急功近利。”
“那去搞实业?”
江时笑了, “实业救国说错是不错,可如今这副鬼样子,一场仗打过来一座城的铺子都给你烧光了, 这样提心吊胆仰外国人鼻息地做生意, 又有个什么意思?况且这世道, 想安稳做实业开工厂的人成千上万, 不缺我这么一个。”
刘主编插了一句嘴:“不管如何说,我们自己把钱赚回来总比让外国人赚走好。”
“没意义的。”
他淡淡摇头, “只要洋人和日本人没打出去, 我们赚的钱就永远不会是我们的,辛辛苦苦从老百姓身上刮下民脂民膏, 然后打了败仗, 就把这些财富对外国人拱手相让, 你告诉我,有什么意义?”
“那难不成,那些辛辛苦苦干实业的同胞们,他们的所为, 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成?”
“他们有。”
江时已经不想再在这个议题上多做纠缠了, 以强硬的姿态结束这种无意义的讨论, “他们这样做有意义是因为他们只能做到如此地步,我这样做没意义是因为我远可以做的更好。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既然不知道有没有轮回转世,那么最起码这辈子,我就要做让我觉得最痛快最舒坦的事,”
......
“这也太舒坦了吧!”
一个烫着波浪纹卷发的女孩儿从二楼参观完后咚咚咚跑下来,钻进厨房里对余琨瑜感叹道,“我要是能嫁一个这么好的人家,住着这么大这么舒服的青砖瓦房,我何必还要像现在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活啊。琨瑜,你可真快活。”
余琨瑜正在拌一道凉菜,头也没抬:“你什么时候竟也会说出这种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