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又改了个姓叫“沐九”,直到后来遇见了华笙,才胡诌了个名字。可如今想想,他应该叫“师九卿”才对。
只可惜,一直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他也不是那个被人宠爱的“小九九”了。
贺九卿叹气:“你提这个做什么?怕我死得不够快是么?魂千,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的。什么血海深仇,都是上一辈子的事了。我娘九泉之下要是看见我这个样子,她才会觉得很难过。饶了我罢。”
他不仅提刀毁了师陌寒的元神,还毁了老天师的虚鼎,杀父杀祖父,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居然还百般撒谎抵赖装傻,抵死不认,试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已经足够不要脸了。
可魂千是不能够理解他的,非但不理解,反而飞起一脚把他踹进水潭里,手指着他,冷冷道:“我看你就是糊涂了,大仇你都不报了,你他娘的还算是个人吗?我没有你这种表弟!”
贺九卿猛然一落水,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扑腾着站起身来。却见魂千已经走了,而且还是不欢而散。
拉倒。自己还不想要他那种表哥呢!
随意抹了把脸,贺九卿又赶紧往水深处游,找了半天才把华笙的衣裳找到。
其实,他原本也不必如此。华笙衣服那么多,丢个一两件真没关系。可贺九卿却觉得有什么,不舍得弄丢华笙的东西。
他赶紧随意搓了两把,这才用剑挑着衣裳,风风火火回了望曦峰。
因还怕碰见华笙,遂特意避开主道,偷偷摸摸往静室去。却不曾想,路遇断桥时,啥好跟华笙撞了个正着。
早先便说,华笙自己一个人一座峰,明明门下弟子数千人,都统一住着寒酸小瓦房,外加统一东北大炕,偏偏华笙这里极尽奢华。
亭台水榭,重峦叠翠,烟色凝绯。他又极其爱种一些乱七八糟的奇珍异草,以至于贺九卿都不敢践踏草坪,谁知道一脚踩下去,踩死的是多少年的雪灵芝。
而眼下,贺九卿脚下所踏之地,虽说名字叫断桥,可却是一座半月湾拱桥。桥下流淌着的水流,据说是连通九天瑶池,里面遍植莲花,流水喧豗,群鱼争食。
贺九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师……师师尊,您怎么也在?”
他眼尖的瞟见华笙手里的鱼食,没话找话:“喂鱼呢?”
“你回来的正好,有事问你。”
华笙目光从贺九卿身上扫过,不悦道:“跟人打架了?”
“没……没有。”
贺九卿赶紧摇头否认:“师尊找我有什么事?”
华笙把手里的鱼食往贺九卿眼前一递,淡淡道:“这是你干的罢。”
贺九卿瞅了一眼,笑着点头:“是啊,我见师尊在断桥下面养了鱼,又担心师尊没有时间喂,这才替师尊喂养了几次,应该的。”
“……那你可知,为师养的这鱼不能吃凡间之物。”
“啊?”
贺九卿一直都觉得,他没有挖蚯蚓喂鱼,已经是体恤这里是仙泽之地,这才只扣了些馒头碎屑喂着。鬼才知道华笙就已经足够变态,居然连养的鱼也是小变态。
“师尊,你可不要多想,我万万没有毒死它们的意思,真的是想好好喂来着!”
贺九卿拍着胸脯,就差指着天发毒誓了,使劲眨眼可怜巴巴道。
今日华笙心情尚好,并未难为他,只淡淡道:“下不为例。”
贺九卿大松口气,抬腿走至桥中央,站在华笙身后半步,看着断桥流水,波光潋滟。
他表面一本正经地看鱼,可眼尾的余光早就飘到华笙身上了。
华笙这个人在生活上算是个半残废,若不是有仙法,绝对是个被饿死的主。偏偏他自己心里没数,还觉得大家都是如此生活的。
这点让贺九卿很是郁闷。他瞥见华笙的侧脸被微光渲染得极其柔和,似乎连往日的锋芒都收敛几分。
眼前这个男人俊美无俦,面容总是淡漠至极,如染九天清霜。眉眼如墨,眸色清幽深邃,似乎世间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为之侧目。
“……你总是看为师作甚?”
贺九卿立马回过神来,悻悻然笑道:“我就是觉得,师尊生得可真好看!”
他语气陡然阑珊起来,“而小九如今这般丑陋了。”
华笙转过身来,微微蹙眉,抬腿上前一步,在贺九卿身前立定。然后,单手捏着他的下巴,轻抬起,仔细瞧了片刻,淡淡道:“丑么?为师并不觉得。”
贺九卿顺势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背,哼哼道:“还是师尊对小九最好了。”
华笙沉默片刻才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